影山看了看燈火通明的大道。
雖然烏野在宮城相當偏僻,但是大概為了學生的出行安全,學校門口的路燈還是數量可觀的,連地上有幾根草都照得清晰可見。
“可是這條路很亮堂。”影山誠實地說道。
很好,實話實說也是漫畫男主角的一個優良秉性。
我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理直氣壯地和影山解釋:“天黑了就要送女孩子回家的,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影山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我們倆沉默地往前走着。
其實我不是擅長開啟話題的類型,但是顯然影山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沉默寡言。尤其是他剛才被那陰陽怪氣的高個子眼鏡仔月島給狠狠打擊到,這會兒還憋着一言不發,讓我确實很擔心他的情緒。
我悄悄扭過頭看他,總是高高揚起的頭此時低着,面容隐匿在路燈下劉海的陰影裡,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影山一直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從我見到他的第一面就是如此。
張揚、張狂、不可一世,隻要目光落到他身上,就可以看見他身後閃閃發亮的四溢的才華。
但是自從國中最後一場比賽過後,他便收斂了許多。
在那樣的失敗中,他是否會覺得,自己的才華也會是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呢?
無法融入集體的才華,是否注定要被打磨幹淨棱角呢?
我想和他說點什麼,卻又覺得什麼話都哽在了喉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直到走到分岔口,我需要在這裡左轉回家,而影山要繼續往前走一段路,才能到家。
我本還在猶豫要怎麼對他說,他卻下意識地要同我左拐。
我:?
“你家在前面吧?上次我們一起回去的時候,你是往前走的。”我攔住他問道。
影山擡起他一直在沉思中的頭,有些驚訝地問我:“你不是說送女孩子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他探了探頭看向我身後的小路:“而且這條路還挺黑的。”
好家夥,還記着呢,我都忘了。
雖然被我自己的話嗆了一口,但是被喜歡的人送回家到底是一件高興的事情。我學着漫畫裡女主的樣子,捏住裙擺,小聲地害羞推拒道:“其實沒事啦……”
影山聽了這話倒是沒有猶豫,沖我簡單點了點頭:“明天見。”
我:……
我這是欲拒還迎!欲拒還迎!
算了,他今天心情不好,何況他還不明白我的心意,不理解我這點小心思也算正常。我深吸了一口氣,沖着影山的背影喊了一聲:“影山君!”
影山在路燈下轉過頭。
橘黃色的暖光打在他身上,倒是讓平時顯得冷冰冰的人變得柔軟起來,隻是他眼中并沒有倒映着那樣溫暖的燈光。
影山平靜地望向我,禮貌地問道:“什麼事?”
“我一直相信,影山君是一塊璞玉。”我望向沐浴在溫暖燈光裡的他,勾了勾嘴角,笑着說,“中國有句古話,叫玉不琢不成器。挫折也好,失敗也罷,它們不過是影山君過去人生裡一個小小的傷口,雖然愈合後,偶爾還是會因為疼痛想起它,但是影山君最終會因為這樣的傷口,變成世界上最美麗的玉器。”
“所以影山君,雖然或許今天月島同學的話很令人氣憤,或許那件事情在你心裡一直沒法釋懷,但是以影山君你的才華,一定會掙紮破繭,成為一顆矚目的星星的。”
“明天的比賽,要加油哦!”
說完這近似于告白的話,我也不好意思再看影山的眼睛,低着頭匆匆跑走了。
希望影山可以從中感受到力量吧,我在家門口站定,聽着自己如雷的心跳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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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沒來得及攔住李千樹。
什麼普(璞)魚(玉)什麼中國古話什麼破繭,都是什麼意思啊!
國語苦手影山站在路燈下,睜着迷茫的眼睛,視線裡隻剩下剛才不小心被李千樹壓倒的小草。
不過最後一句話他聽懂了。
影山君收回自己妄想拉住李千樹的手,心裡納罕李千樹跑得還挺快的。
“我回來了。”
還是一樣空無一人的漆黑屋子,影山習以為常地打開客廳的燈,卻第一次沒有立刻去冰箱裡準備今天要吃的晚飯,而是上樓回到卧室,看着手裡的糖紙發了會兒呆。
這個糖紙很特殊,至少他以前從沒有在商場裡見過,不過他也不怎麼吃糖就是了。
但是他記得,在北一決賽他被換下場的那天,有人在散場後,匆匆給他塞了一顆一模一樣的糖。
他一般不會吃不認識的人給他的東西,但是那天他沉浸在情緒裡,沒有注意,麻木地打開吃了,直到那直沖天靈蓋兒的酸味兒把他從渾渾噩噩的情緒裡拉了出來,讓他不由得在自己被替換下場輸了比賽的間隙裡,都忍不住分了點心思想:“這麼酸,也能被叫做糖?”
大概是誰覺得他比賽太差勁,故意給他這麼酸的糖果刺激他一下吧。
包裝上是他看不懂的漢字,他沒有多想,随手丢到了垃圾桶裡。
要是當時沒有丢就好了,就能比對一下,是不是眼前這顆糖。
難道當時給他糖的就是李同學?
這不是沒有可能。
李千樹同學說了,她看了北川的每一場比賽,而且這個糖是她從中國帶來的,日本這邊或許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