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床帏下,少年端端正正地坐着,微微挑起的眉尾下方,那顆豔麗的紅痣愈發鮮豔,含笑的雙眸裡滿是期待和贊揚,仿佛一名等候心上人的癡情兒郎一般“癡癡”望向一方。
然而此刻視線的另一邊卻畫風突變——男人一步一步向床邊靠近着,縱然臉上滿是灰塵,額間盡是幹涸的血塊,可那熠熠生輝的眸子仍舊十分動人。
“林小泉”雙目微睜,細細打量起眼前的人——不愧是百裡挑一的智司,這模樣生得真是萬分惹人,難怪......翻騰的畫面一閃而過,“林小泉”不禁笑出了聲,這聲音剛一脫口,那沉重的步子便邁得更慢了些。
方才跪得狠了些,此刻吳淵楠的膝蓋骨咯吱作響,隐隐的刺痛從關節邊緣擴散,連帶着頭頂的傷口也跟着陣痛不已!腳下的步子此刻更是重如千斤,每邁一步都要耗費體内所有力氣!
終于吳淵楠拖着疲軟的身體走到了“林小泉”跟前!他死死屏住胸腔裡那口氣,無視那人臉上的嘲弄,顫悠着将手伸向對方。
瑩白的手指骨節均勻,指尖圓潤,此刻微微顫抖着捏住了“林小泉”的衣領。
“林小泉”絲毫未動,靜靜注視着眼前。
手指的主人似乎難以忍受此時的寂靜,捏着衣領一角後便遲遲沒有動靜,偶爾因為無法克制的抖動,碰到溫熱的脖頸後更是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哆嗦個不停。
“哧——”“林小泉”揚了揚脖子,将衣領輕輕抽了出來,“怎麼?一副強人所難的樣子?這難道不是你自己求來的?再說——”他頓了頓,掃了一眼身後酣睡的人,而後繼續嘲諷道:“睡一個兩個是睡,多睡一個不也一樣?”
少年刺耳的話語猶如晴日裡的一道驚雷炸響在吳淵楠耳邊——“為什麼他知道?不是......不是還沒有發生嗎?為什麼......”
赤裸交纏的手足、潮濕黏熱的空氣向吳淵楠紛紛襲來!而他卻隻能任由回憶攀沿而上,狠狠拖拽,肆意摧殘一番,而後徒留百孔千瘡的軀殼愣在原地。
身着黑袍的男人伫立一旁,像尊久經風霜的石像一般無趣,精雕細琢的臉上隻剩下被擊穿的癡愣,“林小泉”頓時心生厭煩——對方一低再低的姿态、誠懇乞求的态度,再到現在無法放下身段的扭捏,在這僅有兩人的對弈裡,他赢得毫無懸念!原本升起的作弄念頭此刻也被那副強人所難的面孔壓了下去,偶有的一丁點兒快感也随之而去!
“算了!算了!”“林小泉”不耐煩地扯了扯衣領,将對方指尖遺留的些許香氣拍散,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不料剛一動身,一隻手拽住他的衣袖,接着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隐隐顫抖的指尖泛着絲絲寒意,令“林小泉”一下子想到吳村裡那株曆經百年的大梨樹——同樣挺拔、俊秀的身姿,同樣馥郁惑人的香氣,唯一不同的大概兩者的神态吧!一株是飽經風霜的茁壯良木,而另一株不過是偶經細雨的幼苗!
不想再多耗精力,“林小泉”輕輕收攏手臂,試圖推開對方,可這人卻毫無眼力,手指摳得愈發緊了。
許是怕惹惱了“林小泉”,一直逃避不語的吳淵楠慢慢擡起頭,順着兩人交纏的手腕看向他:“大人——我——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