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清晨,燕歌被一位侍女叫醒,說要進宮拜見皇上皇後。
她有些迷茫地坐在銅鏡前,看着周圍的侍女為她梳着陌生的發式,換上陌生的衣裳。
好在出嫁之前父親已經為她找好了先生教她大梁語,否則還不知道怎麼在大梁生活。
她掃了周圍的幾人,均是陌生面孔,于是問道:“你們可見到了瑩兒?”
一名侍女語氣有些不耐地回答道:“回太子妃的話,你的那名陪嫁丫頭昨日沖撞了太子殿下,現下應該在亂葬崗吧。”
燕歌有些不解,追問道:“亂葬崗是……”
“喲,太子妃不知道呢?亂葬崗就是堆死人的地方。”
燕歌心裡一涼,連帶着頭都有些發暈。
“你是說……她已經死了?”
那麼侍女更加不耐煩,有些幸災樂禍道:“誰讓她昨晚擅自去請太子殿下來你房中?如此膽大妄為,自然是被太子賜死了。一杯毒酒的事,還挺便宜了她。 ”
話畢,燕歌也被她們收拾妥當,一衆人敷衍地告了退,獨留燕歌一人在屋内。
“大燕送來的公主而已,真以為自己多大本事呢。”
“可不是嗎,我看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裡。
“哈哈哈哈。”
瑩兒……死了?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燕歌早已将她視為親姐妹,卻在這異國他鄉埋了骨……
眼淚奪眶而出,燕歌死死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怎得這麼慢?”
外面穿來宋璂的聲音,接着便是問安聲。
燕歌慌忙擦了眼淚,起身看向門口。
宋璂擡腳進了屋,眉眼間盡是戾氣。
“你這幅樣子,怎麼去見人?”
燕歌悲憤交加,死死捏着拳頭,開口質問道:“你居然殺了瑩兒。”
宋璂皺了眉,語氣有些不悅,“那又怎樣?孤讨厭那樣自以為是的丫頭。”
燕歌差點站不穩,也不顧宋璂還在屋内,拔腿就往外跑。
“我要去找她。”
哪怕是屍體。
她不能就這樣橫屍荒野。
在燕歌跑到宋璂身邊時,宋璂一把抓住燕歌的手,稍微一用力,就把燕歌甩在了地面上。
“你想讓他們都看孤的笑話?孤勸你安安分分的,否則沒你好果子吃 。”
燕歌哪裡顧得上這麼多?起身又要奪門而出。
瑩兒是她在大梁唯一的依靠,沒了她,自己又該怎麼活下去?
“你要孤說幾遍!”
宋璂發了怒,燕歌也停了下來。
“别以為孤現在不能動你,你就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孤告訴你,在這裡,你隻能靠孤過活。别忘了你的責任。”
她隻是來和親的公主,代表兩國的聯盟。
若她如此鬧事,隻會讓兩國面上都不好看。
她不能讓母親為難。
燕歌隻覺得無力,連淚也沒有了,隻是僵在原地。
宋璂看着燕歌紅通通的眼睛,隻覺得礙眼得很。
“孤命令你,收起你的公主脾氣,等會見到了父皇母後,你知道該怎麼說。”
燕歌閉上眼,輕輕點了頭。
宋璂又是皺眉,轉身離開了寝殿。
宋璂走後,燕歌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甚至無法思考。
幾日後,蕭雲湛結束了早朝回府,便帶給了宋今纾十天後便要出征的消息。
宋今纾不免有些擔憂,低聲道:“晉國如今的實力不可同日而語,況且有一個名聲在外的飛雲将軍,聽說是戰無不勝……”
蕭雲湛舞着劍,不以為然,“戰無不勝,還真是狂妄。”
宋今纾知道蕭雲湛一定有說出這番話的底氣,于是又道:“謝姣還在晉國……”
舞劍聲未停下,“怎麼,你很擔心她?”
“畢竟她是大梁人,若兩國開戰,也不知她會作何想法。況且她還是姬霖的心上人。”
蕭雲湛挽了個劍花,看着宋今纾挑眉道:“你好像很在意姬霖的事。”
沒有意識到被轉移話題的宋今纾搖搖頭,解釋道:“與我相熟的人不多,我希望他們都過得好罷了。”
蕭雲湛的語氣帶了不易察覺的冷意,收了劍要走,路過宋今纾身旁的時候說道:“外人的事少管。”
宋今纾隻覺得莫名其妙,偏偏蕭雲湛方才因為貼得極近而噴灑在耳旁的熱氣讓她微顫,思緒也有些亂。
什麼叫外人的事少管?
那他還管上自己了呢。
無聊。
趴在府中院牆說的解良和前川将院子裡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主子這是……不爽了?”
解良白了前川一眼,道:“這不顯而易見嗎?我都看見主子黑臉了。”
前川撓撓頭,有些不解,“可是為什麼呢?我瞧主子方才不是好好的嗎。”
解良無語凝噎,“你當真是榆木腦袋,公主方才提了誰?”
“大理寺少卿嗎不是……”
前川恍然大悟,道:“所以主子是不喜歡公主提别的男人!”
解良白了他一眼,不願多說。
“主子是不是已經……”
看見前川欲言又止,解良也知道他想說什麼,隻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這下前川有些激動和不可置信,道:“可是主子明明……”
解良皺着眉瞪了前川一眼,說道:“多嘴,主子心裡有數。當心被主子聽了去,少不了送你回山上去。”
一提到要回山上,前川有些冒冷汗,也閉了口,不敢再說蕭雲湛的閑話了。
第二日,蕭雲湛左腳剛邁出書房,就瞧見不少侍衛向府裡搬東西,宋今纾還在一旁不緊不慢地指揮着。
“對,這個先放那。”
意識到身後有人來,宋今纾轉頭便看見蕭雲湛正盯着院中裡那些箱子。
宋今纾一笑,道:“正好,我快來看看。”
說着她就走到一個箱子前,彎腰打開,露出裡面的棉衣棉褲。
“我知此去要到漠北,那地界冷如冰窖,終年下着雪,有了這些衣物,我想将士們也能好受些。”
蕭雲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宋今纾又打開另一邊的箱子,裡面是滿滿當當的糧草。
“這些東西在建邺多如牛毛,我用嫁妝添置了這些,能幫上你們一點也是好的。”
宋今纾說得不亦樂乎,蕭雲湛有些發笑,環起雙臂道:“随軍将士有十萬數,你這些約莫隻夠一日所用。”
這讓宋今纾有些無措,于是撓撓頭,“那可怎麼辦?”
蕭雲湛揚起唇角,解釋道:“陛下早已撥了款添置這些,還無需勞煩一個公主。”
這句話點醒了宋今纾,她隻知道要給将士們準備東西,卻忘了自己這點努力隻能叫杯水車薪。
于是她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問道:“那這些還帶去嗎……”
蕭雲湛挑眉,“自然,這可是公主的心意,他們知道了定會所向披靡。”
嘻嘻,我的東西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啦。
宋今纾有些高興,又聽到蕭雲湛道:“你的嫁妝自己留着吧,買幾身衣裳。”
見蕭雲湛打量着自己的衣裳,宋今纾疑惑道:“不是能穿就行嗎?”
蕭雲湛倒有些意外,宋今纾身上的布料實在不像一名公主所用,甚至不及一些官家小姐。
說起來這也是自己的不是,隻是宋今纾實在有些我行我素,在自己的身上從不過多費心思。
于是他看向宋今纾身後的鐘靈和毓秀,随意道:“這幾日帶着你們公主去買些自己要用的東西,漠北可不比建邺。銀子等會拿來。”
說完人就不見了,沒給一點拒絕的機會。
三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毓秀疑惑地皺眉,道:“驸馬以前從不關心這些……”
鐘靈也點頭,“而且公主哪裡需要他的銀子,驸馬也真是的。”
宋今纾想了想自己還剩下的銀子,還真沒有多少了。
當初的嫁妝大多是文物首飾,自己又鮮少穿戴,拿出去變賣也是不可行的,那可是禦賜的物件。
“送上門的銀子哪有不要的,誰和銀子過不去呢。”
宋今纾揚唇,自己以前在宮裡可是日日為銀子發愁,每日的月例本就少得可憐,還要被内務府克扣。
一番對比,宋今纾更加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