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我祭拜完我母親便随你一道進宮去吧。”
蕭雲湛嗯了一聲,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我輸了。”宋今纾懊惱地看着棋局,她的白子被蕭雲湛的黑子包圍,竟是一絲出路也無。
“你心不定,自然會輸。你方才下棋時多出俗手,卻忘記妙手本是以本手為依托,以俗手入局,自然滿盤皆輸。”蕭雲湛慢悠悠整理着棋子,骨節分明的手在宋今纾眼前動來動去。
經他這麼一點撥,宋今纾立馬找到了自己的問題所在,迫不及待地和蕭雲湛一起收拾起來,說要再來幾局。
最後,這場對弈終是以宋今纾連輸七局結束了。
“你挺厲害,很少有人能和我下這麼久的棋。”蕭雲湛勾着唇,直直盯着她。
宋今纾被盯得有些臉紅,這人看人的時候眼裡總有漣漪,像是要勾人一般。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世界變得漆黑。宋今纾和蕭雲湛走在宮道上,兩邊的宮殿門上挂上了燈籠,火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诶诶,男女都是平等的,你為什麼要給我行禮?”
宋今纾注意到了前面的一堆人。
宋姝背對着自己,周圍有幾個宮人。她的前面站着一個男子,因為天色昏暗,宋今纾看不清男子臉上的表情。
宋今纾和蕭雲湛對視一眼,向宋姝走近。
“公主殿下莫要說笑了,臣不敢與公主相提并論。”
宋今纾看清楚了那個男子。
是李丞的嫡子李襄霖。
李襄霖也注意到了宋今纾和蕭雲湛,側過身向他們見禮。
“見過和甯公主,見過蕭尚書。”
宋姝也轉過身來,看到宋今纾和蕭雲湛,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随即笑道:“五妹妹和驸馬也在這裡,真是碰巧呢。”
“見過四公主。”蕭雲湛颔首,目光卻停留在李襄霖身上。
“蕭驸馬言重了,男女平等,何須多禮?”宋姝笑得更加燦爛。
蕭雲湛把目光轉到宋姝身上,正要開口,宋今纾的聲音就傳到耳朵裡。
“四姐姐怕不是說笑呢。大梁是民風開放不假,可若連對皇家基本的敬畏也無,皇家顔面何存,天威何在?莫不是四姐姐要讓以後的人見到父皇不拜,視皇權于無物麼?”
宋今纾不鹹不淡地開口,語氣并沒有急切和質問,好像在聊家常似的,卻不由得讓人生出一股惡寒來。加上雪下不停,寒冷的空氣也人宋姝起了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她也是第一次聽人說男女平等,倒不是她覺得女子天生不如男子,隻是若一國公主要人人平等,連禮節都無,不就亂套了嗎?上行下效,誰還會對皇家有基本的敬畏,大梁還如何團結一心?
蕭雲湛聞言,挑眉看向旁邊的女子。女子眉眼含笑,氣質端莊,根本看不出剛剛那些話是她說的。
宋姝微微一怔,沒有開口,好像在等着什麼似的。她的神色變了一輪又一輪,片刻後又歡快地開口:“是姐姐有失妥當,妹妹勿要放在心上。現下離開宴時辰還早,妹妹可願和我一起去走走?”
宋今纾眉頭一動,腦子快速運轉,思索着宋姝的目的。總不能因為自己方才那番話記恨上自己了吧,宋姝能這麼小心眼?但是這可是在皇宮之中,自己好端端地進來,若是出了事,宋姝也脫不了幹系。
“沒問題。”思及此,宋今纾一口答應下來,微微揚唇,想看宋姝有什麼主意。她忽略了宋姝驚喜的笑容,宋今纾轉頭看向蕭雲湛,道:“你先走吧,我便先同四姐姐去走走。”
蕭雲湛想從宋今纾眼中看出什麼東西,于是捕捉到了她那眼神中胸有成竹的意味。
“那臣先告辭了。”蕭雲湛最後盯了眼宋今纾,朝宋姝拱了拱手就大步離開了。
“蕭尚書,且等等我一道!”一直沉默的李襄霖突然開口,緊追着蕭雲湛的腳步去了。
“李公子,可有事找我?”蕭雲湛沒有看走在自己旁邊的李襄霖,隻是跟後面的解良使了個眼色,解良就轉身走了。
“蕭尚書有所不知。方才我遇着了四公主,她說什麼都不讓我行禮,還說什麼男女平等,我心中一直揣揣。”
蕭雲湛沒有答話,隻是笑着。
“蕭尚書,我父親時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才華橫溢,有經世之才。還說什麼……哦!說你如嗟如搓,如琢如磨!”
蕭雲湛勾了勾唇,淡淡道:“多謝李丞相擡愛,我不敢擔此溢美。”
“哪裡哪裡,我看蕭尚書的文章寫得極好,特别是策論,那篇《行律策》我都背下來了!”
“多謝李公子賞識。”蕭雲湛隻是走着,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
“诶诶诶,蕭尚書走慢點,我有些問題向你讨教。”李襄霖拉着蕭雲湛,讓他放緩腳步。
蕭雲湛掃了他一眼,隻好慢慢走着,道:“李公子有何問題,我定知無不言。”
李襄霖一聽,頓時高興起來,道:“昨日夫子留下一個問題,說假若現在是王朝建立之初,積貧積弱,各種矛盾日益尖銳、突出。于内農民起義連連不斷,于外有蠻夷威脅,全國上下卻是一片歌舞升平、習于安逸的景象,該當如何?”
“依我之見,國家在管理中不能忽視‘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勞’之思,居安思危不可忘,于此局面,國家應崇尚武勇,講習兵法,操練武藝,以應對可能的戰争威脅。同時,應該打擊驕兵悍将,所謂‘滿招損,謙得益’便是如此,以維護社會的安定。”
“對于國家存在的外患和民不知兵、兵不能戰的現狀,那麼便要教民于平時練習戰守之事,以防邊患。通過教育和訓練,提高民衆的軍事素養和國家的防禦能力,從而确保國家和平穩定。”
李襄霖目瞪口呆,好一會沒說話。
“蕭尚書,你這……也太厲害了!簡直是張口就來啊,看來我父親說的沒錯,你果真才華冠世雄!”
“李公子謬贊,我一人之見罷了。”
“哪裡哪裡,明日我要是将你這番話說與夫子,他定會大吃一驚,好好嘉獎我呢!”李襄霖高興極了,自己頭疼的問題就這麼被蕭雲湛解決了。
蕭雲湛不置可否,扯了扯嘴角,繼續朝宴會地點走去。
李丞心機深沉,做事謹慎,從未讓人抓到過把柄,他膝下也僅有一兒一女,女兒将将十歲,兒子李襄霖卻是個不成器的,整日遊手好閑,今日逛青樓,明日去賭坊,讓李丞十分頭疼。
隻是可惜李襄霖雖是個花花公子,可沒做過什麼殺人越貨的勾當,否則自己早就抓住了李丞的把柄,拿捏住他的七寸了。
走到宴會地點,蕭雲湛徑直入座,應付着一些人的恭維。
一名親信上前,給他禀報消息。
蕭雲湛聽後,不動聲色,淡淡揮了揮手讓親信下去了。
居然是他……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