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想到了好幾個措施,怎奈心裡又驚又急,還有點亂,叫他暫時無法分辯哪個決定更好,隻得先穩一手,嘗試弄清接下來的劇情走向。
“劉隊,”侯不夜拿胳膊肘捅捅旁邊的壯漢,小聲嘀咕,“咱們在這呆多久?後面幹什麼?”
“察覺不到獵物的氣息,沒多久它們會自己散掉的,”領隊回憶了以往的情況,又一次看表,“等這幫東西走了,就回基地。”
聞言,侯不夜腦袋裡飛速運轉。他學着褚知白平時的模樣,從頭開始一條一條地捋着線索。
一周目自己死得早,副本劇情按原定軌道發展。結果,蟑螂怪們不知為何,闖入了本該唯恐避之不及的“巢”,在中途攔截褚知白。
這周目自己雖然争氣地活到現在,卻基本扮演着一個類似于“攝像頭”的角色,沒有幹擾故事節奏,眼下距離總攻行動不足半小時,如果真依了領隊所言、直接回基地的話,褚知白那邊會再上演一次曆史。
不能讓這些巨蟲離開,要吊着它們、一直讓它們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青年如是得出結論。
至于怎麼做——身邊一幫專業人士,詢問他們的意見就好。
至于由頭——編就完事了,借用預測組的旗号,應該不會太難。
侯不夜檢查了一遍思路過程,确定沒發現重大漏洞,便開始行動。他看向身邊神情穩健的劉隊,剛要開口,便聽到對方因疼痛而“嘶”了一聲。
鬼神莫測的現象就這樣在青年眼皮子底下發生。
隻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領隊原本生龍活虎、神采奕奕的狀态被一鍵替換成了個狼狽十分的模樣。
這人臉上糊着灰,還憑空多了幾道新鮮的猙獰傷口,堪堪愈合。他神色疲憊,衣服也變得破爛肮髒……看上去仿佛之前在哪遭遇了苦戰,剛從生死搏鬥中慘勝、都沒來得及喘口氣便來執行這個任務了。
男人依靠在鏡子上,眉頭緊鎖,顯然在強撐,他的一隻胳膊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仔細看得話能發現,黑色作戰服上洇了一塊不明顯的印漬,并還有逐漸擴大面積的趨勢,應該是血。
伴随着變化出現的這一刻,空氣裡同時充斥着濃濃的味道,沖鼻又霸道,很熟悉,令人仿佛置身于過年期間放完鞭炮後的大街小巷。
那是火藥味。
侯不夜脖子僵硬地扭過去查看身後,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剛剛擠在鏡子迷宮裡那一大片人竟憑空蒸發了一大半。
剩下的隊員情況也大多糟糕。男男女女,一個個都負了傷,眼球布滿血絲,神色更是凄涼。
感受到青年投來的視線,領隊扯出個勉強的笑容,啞聲詢問:“小侯,有事?”
被突發變故打得措手不及的“小侯”瞪大了眼,瞅着迷宮外邊來來往往、數量看上去卻似乎分毫不少的怪蟲,頓覺喉嚨眼裡堵了什麼,說不出話來。
原先打好的腹稿通通作廢。
隻要上下嘴皮子一碰,他就可以讓這些NPC去為自己試錯。他們是忠心耿耿的軍人,是戰士,有由頭在手,對方無論如何也是願意沖鋒陷陣的。
犧牲在所難免,不過沒關系,一切都會重啟。這周目探索得越多,後面的周目就越順利……
道理青年都懂,但不知為何,一顆心在他的胸腔裡顫顫巍巍跳動,左突右撞,就是無法順着最優解的節奏工作。
無論眼前的這些人是一段事先編好的數據也好、NPC也罷,再亦或是……和自己一樣、受其他脅迫陷在副本裡的真人,侯不夜狠不下這心。
任何欺騙性的話語,都是對軍人鐵骨的亵渎。
見沒得到回應,領隊耐心又好脾氣地“嗯”了一聲。
青年瞬間從思緒中回魂。
隐去不便透露的部分,侯不夜面帶不忍之色,最終實話實說:“今晚的作戰行動,兩隻蟑螂會出現在某個‘障’裡,讓一支隊伍全軍覆沒。”
這種蟑螂怪有多難殺,沒人比在場的這些當“餌”的人更清楚了。想當初,兩個基地用光全部對應材料,也不過堪堪放倒一隻。
“那支小隊,很特别嗎?”
聰明人總是能第一時間提取到話語的關鍵,男人領會到了眼前這位研究員前來的真正目的。
“嗯……王牌在裡面。”
青年虔誠道。
在“巢”面前是王牌,落到另一個物種手裡很可能也隻不過是個炮灰。
得拖住蟲群,得保住那人。
兔子沒了,那就拿活人引。
領隊努力壓住聲音,無聲咳嗽了幾下,感到五髒六腑都湧上一股痛意。他将談話時放在二人中間的耳麥重新挂回耳朵,問其他人:“都聽見了沒,退出行動的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