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弘想折回去,但沒有照明工具;想搶火柴,又不敢。
他光顧着暗自腹诽,絲毫沒有想過,憑空響起的伴奏是不是意味了這個猜測方向恰好是正确的。
華爾茲本就好入手,加上四人為給第三條路預留時間而争分奪秒,練習時全神貫注,很快大家(除某個正常人外)都準備好了。
他們站在後邊,眼也不眨地看着褚知白走到空地,向空氣行禮,做出邀請的動作:“親愛的,願意跟我跳個舞嗎?”
她本也隻是試探,不曾想話音落下,似乎黑暗中有個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還沒弄清楚方才是什麼,數量衆多的幽綠色鬼火驟然出現,照亮了大家驚慌失措的臉。
史弘更是下意識後退了好幾步,神經繃起,準備随時隐身逃開。
在藍星華國的各種影視或文學作品的設定裡,鬼火的出現總和不祥聯系在一塊兒,人們因此對其避之不及。
其實光看它的名字就知道大家的态度了,是鬼火,不是神火。
如果能忽略其背後含義,眼前的景象單看還是挺美的。
衆人正因異象而惴惴不安時,褚知白依舊維持着邀請的動作,很有那麼幾分耐心。
她的執着得到了回應,在她眼前,一團黑霧拔地而起,逐漸化形。伴随這個現象,在場的人覺得空氣中的溫度瞬間冷了幾分。
一隻冰冷的手搭上了褚知白的掌心,觸感黏膩,令人下意識心生反感,想将其甩出去。與此同時,霸道的腐肉臭味也鑽進了黑發姑娘的鼻孔。
褚知白牢記自己正扮演着邀請舞伴的角色,時刻抑制着身體的本能抗拒,這才不至于做出失禮舉動。饒是如此,緊繃的身體還是彰顯出了當事人的緊張心情。
主人應邀來臨,盛裝打扮,面無表情地站在褚知白對面。
盡管其外表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對方那慘白的皮膚,配上全是眼白的眼睛,看着很是瘆人。
花發胖子和無色人打過交道,再見類似存在,倒接受良好。
任長久和侯不夜隻是聽聞過二人的經曆,縱然心裡有底,乍一見依舊被驚了一下。
史弘的表現則可以說是十分慘烈了,他“嘎”地發出了聲尖叫,一蹦三尺高,登時跳到韓琵身後,使勁扒拉着對方不肯撒手。
擔心史弘這一舉動惹得那個存在不快、連累褚知白,三人不約而同朝他翻了個白眼後,凝神屏息地注視着眼前這一幕。
好在,跳舞得以順利進行。
伴随着優雅的音樂,跳男步的褚知白與小姑娘翩翩起舞,氣氛還算和諧,這叫衆人松了口氣。
然而看着看着,侯不夜皺了眉。
“褚褚的胳膊怎麼在微微發抖?”
“确實,”任長久借着鬼火的光仔細觀察,“表情也僵硬,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自相識以來,褚知白向來表現沉穩,她還是頭一回見對方露出這樣生動的模樣呢。
“難道突然頭痛了?”韓琵下意識想到這個多次壞事的因素,隻是他仔細一琢磨,覺得又不像。
之前發作的那兩回來勢洶洶,人都痛得沒力氣了,褚知白充其量也不過是面無表情咬牙硬抗,更别說落淚了。
她現在的樣子給花發胖子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咱們剛見到滿車廂蜘蛛時,褚褚就是這反應。”侯不夜的話喚醒了韓琵的記憶。
是了,想當初死到臨頭了,女青年都有閑心跟自己談笑,唯一一次失态似乎隻有面對蟲子時。
他記得黑發姑娘說過,這叫什麼……恐蟲症來着。
明知沒有必要,卻仍不能阻止恐懼發作,無法回避恐懼來源,便不得不帶着畏懼去忍受,可不就是褚知白現在的情況嘛!
在三人的切切私語中,“主人”将手搭在女青年肩膀上準備轉圈。因着這一動作,後者肉眼可見地渾身抖了一下,她咬緊牙關,目光呆滞地攙住小姑娘,舞姿僵硬地像個關節生鏽的機器人。
在褚知白的視角裡,剛接觸時,這位逝去的神還是具衣着華美的腐爛屍體,可随着伴曲的演奏,對方的形象逐漸發生變化……在妖魔鬼怪的各種面孔中幾經轉換後,“主人”最終定形為一隻紅腿黑殼的巨型蜈蚣。
這它喵的誰頂得住哇。
若不是見旁觀的四人毫無異樣反應,加之考慮到自己被灌藥、一定概率上存在視覺欺騙,她絕對當場撒手蹿到一邊去了。
饒是如此,面對眼前猙獰的視覺效果,加之蜈蚣腳上的小勾子刮擦皮膚的觸感過于真實,即便褚知白一遍遍自我強調那都是幻覺,身體仍控制不住地起了恐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