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起因,仍在學生妹與近視女。
韓琵頂着夜色捎去的話卓有成效,甚至效果遠超褚知白的預估。
不知他都說了些什麼,竟真誠到足以打動近視女和學生妹,讓她們生出逃跑的心思。
二人拿不定主意,又去找貴婦人商量。
被白天發生的事吓壞的貴婦聽完,認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決定當場就幹。她召來從始至終對自己幾乎百依百順的羽毛女,要求她悄悄拿點東西過來,動作要快。
人生有三大錯覺:手機振動、他(她)喜歡我,我能反殺。
事實證明,所謂百依百順隻是貴婦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知。
羽毛女不但無視了她的要求,一去不返,還反手就是一個舉報,手腳麻利地給大家搞了個連坐下來。
褚知白人在屋中睡,禍從天上來,一覺醒來簡直世界都變了,預先為今天外出制定好的計劃全盤作廢。
村長帶着幾個腰大膀圓的村民過來堵人時,大家正忙活着做飯。
肌肉虬結的絡腮胡男人往衆人跟前雄赳赳氣昂昂一站,以宣讀皇榜的腔調告知幸存者們失去自由的消息,期間面帶得意,語氣不容置喙。
黑發姑娘手上的動作隻停了一瞬,便又繼續專心切菜。大叔認真燒火,花發胖子仔細地剁肉,恍若未聞。
相比于他們的接受良好,其餘四人就沒這麼淡定了。
逃跑未遂三人組不敢做出什麼出格舉動,隻是試圖理論。
而另一邊角落裡,雙生子中獨活的弟弟突然就跟中了邪似的,聞言抄起形影不離的獵弓拉滿,二話不說,“嗖”地一下,對着絡腮胡就是當胸一箭。
帶着破空聲的矢頭從貴婦眼前掠過,激活了她的尖叫狀态。站在貴婦旁邊的兩位女性則下意識地捂住嘴。
殺氣騰騰的弓箭手本人不發一言。他神情貌似冷酷,視線牢牢鎖定男人,恨意迸發,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暴露出内心的動蕩。
成功了?自己為哥哥報仇了?
少年期待又興奮,隐隐還帶着些後怕。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本該虛弱踉跄、吐血倒地的無色人,依舊穩健地站在原地。
他面不改色,大手一把攥住深深沒入軀體的箭矢,直接猛地向外用力拉扯。
隻聽“噗嗤”一聲,這件細長幹燥的物件破體而出,被當事人随意丢在一邊。
如此充滿撕心裂肺疼痛的一個過程,男人卻全程連眉都不皺一下,仿佛根本沒有感覺。
猙獰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數秒内愈合,堪稱醫學奇迹。
絡腮胡環視全場,目光最終落在軀體開始随手一同微微顫抖的少年身上,露出個可以說是帶着幾分縱容意味的獰笑。
男人上前一步,搖頭晃腦,咔啦咔啦地活動着手腕,駭人的氣勢逼得少年禁不住後退三步。
看到這裡,韓琵屏住了呼吸,大叔也不由停了手上的活計,目不轉睛。因為過于專注,他倆沒聽見身側黑發姑娘喃喃的一句“果然如此”。
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場對峙中,誰也沒想到,站在草亭邊緣的近視女突然發難,像風一樣掠出亭子,朝外沖去。
她像受驚的小兔,不拘于朝哪個方向趕,隻是天真地寄希望于雙腳,想快點遠離這幫詭異可怕的無色人。
對此,無色人們并沒有追趕。見近視女的身影越來越遠,村民紛紛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仿佛在期待些什麼。
答案很快得以揭曉。
一聲響亮的“啪”後,貴婦又一次發出毫不優雅的驚叫。
她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刺激,直接白眼一翻,似斷線的風筝那樣栽倒在原地,帶翻了幾件鍋碗瓢盆。
衆人顧不得她,心都放在了逃跑的那位身上。
剛剛還在奮力奔跑的女人,此刻正以一種極度别扭的姿勢摔在地上。她的脖子幾乎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手腳翻折,看上去就跟突然全身都沒了骨頭似的。
在場的六名幸存者目睹了一切,卻無法确定究竟發生了什麼。
眼看着在某一瞬間,女人像蚊子撞上了電蚊拍那樣,身形滞了半秒後,在空氣裡驟然倒下,甚至連句喊叫都來不及發出。
不顧青年和大叔的阻攔,褚知白快步走向生死不明的女人,謹慎地在不遠處止步。
近視女癱軟如爛泥,通體焦黑遍布,失去神采的雙眼半張,渾身上下飄出陣陣熱氣和蛋白質燒焦的味道。
她的胸廓沒有一點點的起伏,生死已定。
位于褚知白兩側不遠處,一個個平日裡不起眼也不知作何用途的小石墩子大放異彩。
亮白色的光時不時由下至上掠過暗白色的柱體,顯得很是神聖。
石墩和大家前日參拜的大雕像一樣,密密麻麻刻滿了眼珠圖案,令人望之頭暈目眩。
倘若在離得最近的兩個石墩之間連一條線,位置剛好能落在女人撞上的空氣牆那兒。
事實顯而易見。
不知村民動了什麼手腳,總之此刻,這些毫無生機的眼珠齊心協力張開了一個結界,将褚知白一行人跟牲畜一樣圈養在村裡,等着有朝一日掠奪走他們的生機。
活人的活動範圍十分有限,僅容納了吃飯睡覺的地點和用于連接兩處的道路。
絡腮胡與昨日背籮筐的無色人已走到近視女身邊,挑釁地看了褚知白一眼,然後在衆目睽睽中嫌棄地将這灘爛肉擡起,不緊不慢往竹林方向走去。
“真是可惜,糟蹋了好顔色,被弄得這麼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