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還不會編故事了。
尤其擅長此道的紙片貓本人内心冷笑。
獨臂女人二話不說跑開的舉動令褚知白耿耿于懷。她隐約覺得這其中大有名堂,但又說不上來,隻得提醒自己對此多加注意。
各種信息跟毛線似的,亂糟糟地在腦子裡滾作一團、糾纏不清,讓黑發姑娘暗自歎氣。
——再多觀察到些情況,就坐下切換成紙片貓狀态好好想想吧。
摔傷、勸請、變質、誤食、複彩,短短一整天裡,不尋常的情況過于密集了點。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也許很快又要有新的事件出現了。
早餐果然十分豐盛,味道也值得稱贊。其餘的幸存者都刻意避開了帶葉子的菜,盡管無色人再三強調不會再發生類似事故。
衆人吃飯的地點是一個寬敞的大草亭子,亭子裡有做飯的竈台,用于供熱的暖石,可能會用到的工具和容器,以及些許桌凳。
韓琵發現,自己的這位朋友似乎很喜歡發呆。當初在囚車上也是,昨晚在宴席上也是,現在又是這樣。
她雖然在一絲不苟地咀嚼食物,眼神卻是直愣愣地望着門口的小道,似乎在等待什麼。
順着她的視線,韓琵一起張望了會兒,卻并沒看出來什麼特别之處。他剛準備低頭認真享受美食,一個小小的身影映入眼簾,并不斷飛速放大。
來人順着小道一路狂奔,沖到草亭的時候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他彎着腰,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喘氣了幾下,這才結結巴巴報告:“村村村村長,客人洗浴用的小木屋遭災了!”
*
獨臂女人和隊伍分開的那個路口,往前走是草亭,往右走是竹林,竹林再往前,就是昨天大家洗浴用的小木屋。
衆人踏上這條路才發現,在到竹林之前,居然還有個用作練武場的空地。練武場周圍大樹、灌木叢茂密,遠看十分隐蔽。
此時,兩個無色人站在空地中間,正在厮打。
更準确一點說,是一方拼命進攻,另一方使勁躲逃。
身材嬌小的女人,氣勢洶洶,把五大三粗的漢子攆得滿場亂蹿。有意思的是,哪怕女人破綻全露、想制服她輕而易舉,後者也隻是專心逃跑,絲毫沒有還手意圖。
褚知白認出,追人的是昨天照顧貴婦的羽毛女。
隻見她一手拿刀一手拿長矛,動作笨拙卻又狠意盡現地刺向面前的男子,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
“那是我的,你偷我東西?信不信我殺了你!”
男子狼狽躲閃的同時連連讨饒。
羽毛女失手将武器卡在了樹上,這會兒正努力在拔,他也隻是顫顫巍巍地站在邊上等待,好聲好氣求原諒。
“下回雙倍地還你,我實在是熬不住,等太久了……”
“别打了别打了,會疼的……那邊還在等我呢!”
男人此刻心裡十分焦躁。
他的時間有限,浪費在這裡的每分每秒都讓他心疼。可若不好好解決眼前的事情……自己的生活也許再也不會有盼頭了。
“讓諸位見笑了,戀人間有了點小矛盾,他倆經常這樣吵吵鬧鬧。”村長搓着手憨笑,像個NPC一樣盡職盡責地輸送劇情。
二人拌嘴的音量不小,聽起來确實不像有什麼大問題。幸存者們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開口,心裡卻掩不住生出疑惑。
他倆的相處模式暫且不提……這樣打下去,真的不會出事?
大叔的關注點顯然在另一件事上,他詢問老人為何那名無色男子雙腳通紅。
“正如我先前所說,那是神的嘉獎與認可,”村長淡淡道,“小夥子昨天背了那位女貴人回村,他的所作所為神都看在眼裡。”
提及貴婦,倒叫褚知白想起了個東西——男子腳上呈現出來的顔色,她說怎麼瞧着那麼眼熟呢,可不就像極了貴婦送出去的那枚寶石胸針麼。
再看歇斯底裡的羽毛女,渾身上下仍是白花花的,與周邊景物混作一堆。
男人從羽毛女那偷了什麼,褚知白好像知道了。望着那雙暗紅的腳,黑發姑娘露出了一個在韓琵看來意義不明的笑容。
無色人口中的神,論功行賞的時候難道如此眼瞎?
她不信。
大家離開空地,來到竹林。
聽說竹林深處有個露天浴場,但僅對村民開放。
竹子郁郁蔥蔥,遮擋衆人視線。隻聞水聲不斷,笑聲不絕,酒與食物的香氣順着風斷斷續續飄來。
其中笑得最大聲的那個,是方才離隊的獨臂女。也不知她在玩些什麼,聽着好像很快活。
向來嘴碎的村長這回倒沒說什麼,隻是表示擔憂,想快點到木屋那查看情況。衆人對此也沒什麼意見,一行人未做停留立馬就離開了。
就在大部隊離開沒多久後,竹林中的笑聲逐漸停歇,陸續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臉紅心跳的暧昧聲。
絕望籠罩着村子。
守在現場的無色人一邊收拾殘局,一邊悄悄用手背抹眼淚。
破壞遠比衆人來路上預想的嚴重。
遭災的,不單是給客人洗澡用的木屋。木屋隔壁,是倉庫,倉庫裡原本存放了全村人大半年的糧食,如今也被掃蕩一空,甚至屋子都被拆掉一半。
韓琵随便拍了拍某個無色人的肩:“裡面都放了啥?”
“大半屋子的肉,幾袋豆子,一些玉米,幾十袋稻谷……”
青年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可以停了。
别說了,他心好痛,這麼多好吃的都丢了!
村民過慣了集體行動的生活,用餐同樣一道開夥,幾乎不自己單獨做飯,因此家家戶戶都沒存多少口糧,全存在倉庫裡。
外出打獵采摘十分不易,村裡種的作物也遠遠不夠,過了今天,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大家可能就要開始餓肚子了。
站在一旁的褚知白聽到這個消息,眉毛微微皺起。
方才路過竹林浴場時,那裡的村民似乎還挺開心。是還沒得知糧倉受襲的噩耗、在進行最後的狂歡,還是另有說法?
她思考這個問題時,兩方人各自在清點損失。
土著那邊愁雲慘淡,來客這邊也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