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黃,宇宙蠻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馀成歲,律呂調陽……”
稀碎的陽光沿着半開的窗棂照射進屋裡,三歲的孩童頭上綁着兩個小揪揪,搖頭晃腦地站在床邊背着書,稚嫩的童音在屋内盤旋着。
秦雲瀾躺在床上,全身上下皆纏着紗布,她歪着頭,溫柔地望着身旁的孩童。
蘭陵掀起簾幕,瞧着屋内的場景,溫婉一笑,他端着一碗藥來到秦雲瀾的面前,揉了揉孩童的腦袋,而後舀起一勺黑糊糊的草藥,輕輕吹了吹,放在了秦雲瀾的嘴邊。
秦雲瀾隻覺一股刺鼻的味道死死勒住她的味蕾。她身體一僵,眼珠子飄忽不定,剛想開口拒絕,就見孩童圓溜溜的大眼睛緊緊地盯着阿爹阿娘的互動。
她迅速張開嘴,大義凜然地悶了一口,努力抑制着自己下意識皺起的臉頰,堅強地用眼神示意蘭陵再來。
蘭陵努力壓制着自己上揚的嘴角,要是讓殿下發現,該惱羞成怒了。
在秦雲瀾看不見的地方,孩童無辜地朝蘭陵眨巴着眼,狡黠地笑了下。
總算喝完了,秦雲瀾全身上下像被水撈起來般,火辣辣得熱。這比她和秦雲息互砍還要痛苦上萬分。
罷了,下次注意點,盡量不受傷了。這嘴裡的苦味怎麼還沒散啊。
蘭陵見秦雲瀾的表情還是那般的難看,伸出寬大的衣袖,在她嘴邊拂了拂,裝作擦嘴的樣子。
實際上,衣袖下,修長的手指上藏着一顆蜜餞,他朝秦雲瀾眨了眨眼,驚喜般塞進了她的嘴裡。
秦雲瀾眼睛一亮,如吃飽喝足般的貓般懶散地眯了眯眼,咀嚼了幾下,而後作怪般揚起牙齒輕輕咬了他手指一口。
蘭陵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趴在床前乖巧的宋知蘊,紅着臉瞪了秦雲瀾一下。
見秦雲瀾總算松了口,蘭陵立即收回衣袖,揉了揉孩童的腦袋,又從衣袖裡掏出一根小木劍,在孩童面前晃了晃,瞬間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他半蹲下來,将小木劍塞到宋知蘊的手上,輕聲哄道:“羲和大病初愈,這幾日可不能出去外面吹風。怕羲和無聊,阿爹給羲和做了把小木劍,這樣羲和在屋内也可以和侍衛打鬧了。”
起初聽到殿下的計劃,讓他和羲和做誘餌吊出二皇子時,他是不同意的。羲和那麼小,又發着熱,讓他一人做誘餌就足夠了。
但沒想到的是,這一切竟都是羲和提出來的,她小小的一個站在床上,不斷揮舞着雙臂,稚嫩的嗓音井井有條地說着她制定的計劃。
為了讓他同意,羲和甚至展示了一下自己雙手發射弓弩的能力,以表示自己絕對有自保的實力。
蘭陵目瞪口呆地望着牆上死死釘進去的一排箭矢,恍惚了許多。見周圍衆人都習以為常的樣子,他不斷喃喃地給自己洗腦道:
羲和是殿下的長女,殿下三歲習文,五歲習武,文韬武略樣樣精通。羲和自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殿下那般神仙的人物生出一個神童有何奇怪的。
默念久了,竟真接受了宋知蘊的神異之處,之後哪怕宋知蘊真彎弓射箭救了秦雲瀾,他的内心也毫無波瀾。
宋·天才神童·知蘊哄完自己的娘親後,又得了把木劍,興緻沖沖地扯着蘭陵的衣袖,蹦蹦跳跳地鬧着:
“阿爹,阿爹。羲和要阿爹陪羲和玩。”
“好好好。阿爹這就陪羲和。”無論他的孩子是怎樣傑出的神童,在他眼裡,依舊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孩子。
你追我打之下,孩童銀鈴般的笑容在屋内回蕩着。時不時傳來幾句秦雲瀾焦急的戰術指導。
葉筝微笑地倚靠在門前,手中握着一沓從奸細嘴裡挖出來的情報,到底還是沒有推門而入,打擾她們一家三口少有的溫馨時光。
瞧着孩童臉上洋溢的燦爛笑容,葉筝搖了搖頭,侍中郎那般的聰明,想必如今已經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吧。
她垂頭一看,握着紙的手微緊,沒想到雲瀾府中有那麼多先帝埋下來的暗棋。雖說以先帝的性子,此舉也正常。
但這些暗棋在這件事情上到底出了多少力,雲瀾的廢黜冤案先帝到底有沒有出手,這還都是未知數。
況且昨日府中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埋在府裡的一幹暗棋全部都被拔除,先帝怎麼可能不知道。連派個人詢問一下都沒有,着實怪異。不知葫蘆裡賣着什麼藥。
待宋知蘊滿頭大汗玩累了,乖巧地縮在蘭陵的懷裡時,葉筝這才踏入屋内。将昨日的情報彙總丢給了床上的秦雲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