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随意倒在了大道上,身上幾塊漆黑的破布遮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肌膚,面瘦肌黃地似乎好些日子沒有吃飽過。兩個深陷下去的眼窩裡黯淡無光的眼珠子絕望地望着天空。耳旁伴着壓抑的哭泣聲。
少女輕了歎口氣,擡眸望着身旁越發冷峻的統領,雖城門戒嚴,但仍有大批的難民被放了進來。
統領覺察到她的眼神,公事公辦地解釋道:“這些人的身份都已經核查過了,城中有五人以上進行擔保,若有異常便連坐。你從中原而來,怕是沒人為你擔保……”她為難地瞥了眼少女。
少女狡黠地對她眨了眨眼,輕聲道:“有哦。”見四周無人注意到這,便一把摟住女兵的肩,左手往懷裡一掏,隐蔽地向女兵手裡塞了一個玉佩,女兵剛想呵斥,定晴一看頓時瞳孔一震。
少女笑眯眯勾着統領的肩向前走,嘴巴湊到統領的耳旁耳語道:“帶我去見你們的縣丞。”
統領霎那間便明白了她的意圖,臉色恢複了往常的冷淡,她小聲應答了一聲,便任由她勾着肩向縣令府裡走去。
一褪色了的朱紅色大門外,矗立着兩個身披盔甲目視前方的守衛,統領對他們點了點頭,而後指着一旁的少女。少女微微仰起頭,門前被風沙侵蝕的匾額隐約能看出縣令府三個大字。誰也想不出就在這個破院子裡住的居然是一城的縣令。
“此人身份可能有異,本官親自帶她去見縣令。爾等不必跟來了。”
“是”在守衛抱拳行禮下,少女跟着統領一同踏入了縣令府。
正堂之上,一頭發花白身着官袍的老者眉頭緊鎖地坐在桌前,原本應伴在他左右的官員早就不知所蹤了。
他桌前淩亂放着無數寫滿字迹的奏折,嘴巴下白花花的胡須幾乎要被他薅秃了。他仍無所覺察般地望着淩亂的桌子,嘴裡不斷自言自語念叨着。竟全然無所覺察兩人的到來。
統領自從領少女進入大門後就默不作聲地站在了一旁。少女也沒在意,環顧四周了許久這才站在了縣令的面前,掃了幾眼桌上的字迹。心中有數後,她彎了彎眼角,輕聲道:
“縣令大人這是在作何?如此苦惱?”
“老夫在算糧草啊,怎麼算也撐不了幾日了,可苦死老夫了,從哪家再薅出些糧草來呢。”縣令頭也沒擡起來,就下意識地講了出來。言罷後,這才意識到聲音不對,猛地擡起頭來,迎面就撞上了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他剛想呵斥,就叫少女再次掏出那個令牌,啪叽一下拍在了桌前。
縣令眼一瞥後渾身一震,忙對少女行了一禮恭敬道:
“下官拜見大人。”
而後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斟酌地望着少女那一身的裝扮,“大人此次前來微服私訪是……”
“本官自有深意。”宋知蘊收回了那塊雕刻着五爪金龍象征着皇權的玉佩,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轉身便拿起桌前的奏折,細細看了起來。
縣令恭敬地站在一旁,抹了把汗偷瞄了宋知蘊數眼,不知該作何動作。
宋知蘊瞥了縣令一眼,沉聲道:“本官此次前來不為何,隻為民為朝廷。你也不用試探本官。本官是何人何作風你日後便知,先把如今此城的情況一一道來吧。
縣令渾濁的雙眼打量了宋知蘊一眼,見她雖面容年輕但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浩然正氣,彎下去的脊梁不由直了起來,那股畏畏縮縮的氣質霎時間消融而散了。
宋知蘊彎了彎眼角,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了下桌子,立即進入正題。
“此次外族大軍兵臨武威城下,明将軍又受敵人奸計遭遇不測,戍邊軍駐守在武威城内守着這邊境最重要的一道防線。怕是分不出大量兵力來擊退在邊境四處沖殺的外族騎兵。”
宋知蘊聞言一歎,但那雙眼眸如璀璨的繁星般深深凝視着縣令,她鎮重地對着縣令承諾道:
“但請相信,朝廷并未放棄你們,本官就是因此而來。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也一定能将外族趕出我們的領土。”
并讓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