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悅耳的聲音,總管陶醉地拍了拍手,玩膩了這才抓起身旁的物資,随意灑了把藥材在地上,“這是賞你的,可别再來要了,這服藥可是金貴得很。”
華笙竟頭也不擡,如惡狗搶食般撲在地上拼命抓着散落在地的藥材。
自看到華笙的動作起,周圍皆跟炸了鍋似的,瞧着華笙議論紛紛,對着他指指點點。
“天呐,這是皇子?連條狗都不如吧。”
“什麼皇子啊,不就是他母親爬龍床意外得來的嗎,我家娘娘生的才是皇子,金尊玉貴養着,生怕磕着碰着。這種,漬……”
“不過是個雜種罷了,誰知道是不是陛下的種啊,她母親都恬不知恥地以卑賤的奴婢身份爬龍床,指不定先前……”
……
“那是……”一年僅二三十的太監震驚地望着眼前的場景,抿了抿嘴,太過分了。
身旁的太監隐晦地把他攔住,對他眨了眨眼,當然是那位了
華笙充耳不聞,趴在地上滿地找着藥材,一雙手緩緩把撿來的藥材放在他手上。
華笙愣了愣,擡起通紅的大眼睛,對他笑了笑,啞聲道:“多謝。”
“殿下,奴才幫您找過了,就這些,您可以回去了。”太監把手裡的藥材全都放在他的手上,溫聲道。
他眨了眨眼,埋着頭,淚水瞬間砸落。他在心底小聲道:等我從冷宮出去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要你做我的伴伴,你想要什麼都行。
他胡亂用髒兮兮的手擦着眼淚,低着頭便向往外跑,越跑越快,快到隻剩下一個瘦弱的殘影。
他隻是想跟妹妹一起簡單地活着,為什麼連這點心願他們都不能滿足他。
他們該死,皇宮裡的人都該死,所有人都該死,包括龍椅上的陛下。憑什麼他受盡屈辱,而他卻高貴地坐在上面。憑什麼他要跪在他們腳下祈求吃食,而他們錦衣玉食地享受母親的陪伴。
他要權,他要至高無上能定人生死的權,總有一天他要屠盡傷害他和妹妹所有人,讓他們哭着在他腳下忏悔。
“阿兄,筝兒好難受啊。阿兄……阿兄……”床上的華筝早已意識不清昏了過去,蜷縮成一團,難受喃喃着,猶如一隻瘦弱的小貓。
華笙吃力地把她摟在懷裡,手掌依舊感受到她的灼熱和顫抖,華笙至今都仍記得華筝那時候的模樣,那時候喃喃的話,那是在午夜時分都依舊纏繞着他,越繞越緊,直至鉗制住他的脖頸,使他窒息。
他拿着碗藥灌入華筝的嘴裡,輕聲哄着:“阿兄在,喝下這碗藥筝兒就會沒事的。筝兒聽話,别怕,别怕,别丢下阿兄一個人。”
那時隻是發發善心的太監也沒有想到,那個人皆可欺的冷宮皇子竟在數年隐忍後搖身一變成為執掌天下的暴君。
太監已經老了,曆經數年後已僅四十的他竟已頭發花白,佝偻着背,但唯有那望向華笙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和似水。
沒有小時候宮人的鄙視嫌棄,也沒有掌權後宮人的懼怕讨好。
華笙彎了彎眼角,輕聲道:“走吧,趁着皇宮内亂,越跑越遠,永遠也别回來了。你不是早就想回家看看嗎?朕準了。”言罷,笑容越發的燦爛,竟出奇的明媚和純粹。
衆所周知,暴君華笙笑得越豔,殺人越狠戾殘暴,但太監遲疑地望着他,覺得他們還是沒有說對。在他的眼裡,竟保留着最純粹的祝福。
他拿着包裹的手微頓,當他被那突如其來的一紙認命他為太監總管的诏書砸中後,他總是惶恐不安。直至他見到了那個已經大權在握的帝王,他才恍然憶起他似乎與那位暴君有過一段往事。
但哪怕他貼身服侍着他,他也依舊看不懂他,摸不透他的本性。他身上彌漫着一層薄薄的霧,強勢阻隔了所有想要一探究竟的人,哪怕沒有惡意。
他幼年孩童的倔強谄媚,傀儡時期的懦弱無能,大權在握的暴戾恣睢,他始終不懂哪個才是真正的他,或者說哪個都是他也不是他。
他的小祖宗啊,真是兩個幾乎一樣的雙生子,一樣的任性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