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應該再有骨氣一點,他知道……可是他已經再沒有勇氣了。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才赫然發現他想活着。他想活,他比任何人都想活。
那雙手就這麼來來回回戲弄了他數十次,每次都在他臨死的前一秒鐘松開,他想着隻要他再堅持一秒就能立即去死。但是身體下意識的本能讓他張大嘴死命呼吸。
他終于崩潰了,他的靈魂仿佛被撕成一片片,每一片都是被世界最鋒利的刀片硬生生捅進心裡攪動了半天,直至全然碾碎才挖了出來。而後被随意如同扔垃圾般扔在了各處。
他試圖保持自己那最後一份尊嚴,可惜就這麼被她一點點地碾碎了。絕望的深淵如同潮水般彌漫在他身上,瞬間将他淹沒。
他無法逃脫,他試圖向外呼救呐喊,喉嚨卻想被人切成了碎片,發不出任何聲音。他企圖掙紮,但四肢卻如同灌了鉛般沉重地動彈不得。
他已經墜入深淵,不得往生了。
再那雙手又一次松開之時,他用盡全力朝那個惡魔吼道:“殺了我,殺了我啊。求你了,求你了。”雙眼空洞得宛若撕碎重組了數次的破布娃娃般。
那微弱又沙啞的聲音宛若遙遠角落傳出來的呢喃聲,每個字都像經過了漫長的跋涉,穿越千山萬水,才勉強從喉嚨裡擠了出來。似風撕裂的布帛般斷斷續續。
華筝深吸一口氣,勉強抑制住了心底的暴虐,身體因他的崩潰他的求饒爽得顫栗。
不是想死嗎?怎麼不想了?
不是高高在上的當朝相國嗎,現在下賤得都不如條狗。
華筝的雙手輕輕撫摸着他脖頸之處的紅痕,在他赫然屏住的呼吸下,猝然收緊。
男子渾身顫抖着,雙眼不斷湧出恐懼的眼淚,脖頸之處流的鮮血在他因恐懼而不斷撲通撲通奔騰的心髒下幾乎要爆管而出。
他一次又一次清晰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而又一次又一次感知那生命力的回溯。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錯了,求求你。”
華筝望着男子痛哭流涕的忏悔,嘴角微微勾起,而後越揚越大,到最後甚至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眼角濕潤,笑得直喘不過氣來。
男子眨巴着被血浸濕了的眼眸,努力睜大眼睛,這一次他終于從那朦胧的視野裡勉強看到了那張模糊的臉。
一張幾乎與那小皇帝華笙沒有差别的面容,一個他們又疏忽的人,長公主華筝。
之所以從這麼短的時間便辨别出了長公主,不是因為他有多了解這對兄妹,而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有認錯過。
不是因為他們的性别,而是因為他們的氣質,小皇帝唯唯諾諾頭都不敢擡一下,長公主則笑意盈盈意氣風發。
可是看如今她這般發簪盡散,渾身滿是血污污穢,赤紅着臉宛若瘋子的面孔,又哪有那個意氣風發以一己之力擋住外族數萬大軍的少年将軍的風采。
華筝似乎覺察到了他的目光,彎了彎眼睛,笑意盈盈地輕聲道:“怎麼,相國大人貴人多忘事,如今終于認出本宮來了?”
那眼中哪有半點笑意,黝黑的眼眸裡浸滿滔天的恨意,順手又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男子的頭猝然偏到了一邊,血紅的巴掌印深深刻在他的臉上,他顫抖地咳嗽着,吐出了一口血夾雜着幾顆牙齒。他似乎認命了般,并未再言,隻是滿眼空洞地望着眼前的瘋子。
瘋子心情頗好地又重重扇了他一巴掌,而後侮辱地輕拍了拍他紅腫的臉頰,彎下頭雙手死死揪着他的頭發,在他耳邊宛如情人般喃喃道:“真是條狗啊,剛才可是趴在本宮面前汪汪叫,求着本宮放過呢。怎麼?如今不說話了?”
“要不要本宮讓幾個獄史進來伺候伺候丞相大人啊?”伺候一詞被華筝喊得千回九轉,格外暧昧。
“讓我死,讓我死,求你了……”相國哀求地望着華筝,若是現在不受控制,他定跪下給她磕頭認罪。
華筝輕笑一聲,溫聲細語道:“除非我死,否則你這輩子都别想死在我前面。若是你不聽話,本宮會把你的屍體賞給皇城裡的所有人,再把你所有子嗣的屍體剁碎了塞進你身體裡。讓你死不超生。”
言罷,華筝嘴角冷冷地彎起了一個幅度。那般的陰鹫,那般的血腥。刹那間,那張臉竟與那暴君華笙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望着華筝離去的背影,他發瘋了般不顧一切朝華筝吼道:“說什麼我是奸臣亂世,你們才是。”
“什麼少年将軍,皇族的希望啊。哈哈哈哈哈。你就是個殺人魔,跟那暴虐無道的暴君一個樣。你們兄妹會葬送掉整個皇朝。你們,才是這個皇城的終結者。”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