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又潮濕的甬道上,唯有微弱的燭光留下一縷幽光,被風一吹,陰森晃悠了幾下,熄滅了幾盞。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和糜爛的腐肉味撲鼻而來,耳旁皆是痛苦的哀嚎聲和重重的鞭打聲。
一間間僅有幾丈方長的牢房由粗糙的大石所砌,手臂粗細的生鐵條囚着各個瘦骨嶙峋,幾乎看不清人形的犯人。
宋知蘊低垂着頭,粘稠的碎發粘在她蠟黃的臉龐上,她的四肢被生鐵死死地鎖住,溢出泛黑了的鮮血。
她微垂的眼簾搖搖欲墜剛要蓋上,下一秒又在震耳欲聾的鑼鼓聲瞬間驚醒。她縮在昏暗的角落裡,擡起手臂,一陣鐵鍊的摩擦聲下,她揉了揉快要爆炸的腦袋。
已經整整三天了,自從她被人壓着關到了這裡後,除了給她送狗都不屑于吃的飯順便問句招不招供的囚役外,她就再沒有見過任何人了。
三天溺于黑暗中對她這種考古人來說并不是什麼大事。但不僅如此,他們每過一更便要來到各個牢房裡打一次鑼鼓。勢必讓他們時刻保持清醒,片刻也無法安睡。
宋知蘊苦笑了一下,她這原身的身子骨并不算太強。現在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她原本是想着隻要有人招供,那陳公公勢必會來慎刑司,丞相和太傅作為幕後主使者,于公于私也都會來一趟。
到時候她铤而走險踩陳公公下水,無論事情是否屬實,丞相和太傅都會保她性命。沒想到計劃不如變化,她高估自己了,現在人還沒來,她都快撐不下去了。
“如何?他們招供了沒?是不是那許岱和葉筝幹的?”陳公公滿臉陰沉地踏進了慎刑司,沉着臉望向對他行禮的總管,壓抑着怒火道。
總管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瞥了陳公公一眼,硬着頭皮道:“還未招供。再給臣一點時間。臣定敲開他們的嘴。”
陳公公聞言大怒,一腳踹向總管,總管生生受了一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求饒。周圍守衛瞬間跪倒了一地。
陳公公頂着個大大的黑眼圈,氣得胸膛極具上下起伏着,他這幾日在朝堂上日日被那兩個賤人參奏,被噴得狗血淋頭,眼看着就要頂不住了,這群飯桶還沒把這事搞定。
“一群廢物,都三天了居然連幾個太監婢女的嘴都敲不開?雜家要你們何用?”整個慎刑司都回蕩着陳公公的咆哮聲。
總管顫巍巍擡起頭,望着陳公公小聲解釋道:“按照宮規,未查到證據前不可私自動刑。這幾日我們一直派人在外搜查,但都……”
陳公公暴躁地打斷了他的話,咆哮道:“蠢貨,遵循什麼狗屁宮規。在這慎刑司雜家就是規矩。馬上給雜家用刑,雜家就不信這幾個的嘴這麼硬。”
總管瞥了眼陳公公滿臉的怒容,馬上咽下了嘴裡的規勸,行禮道:“是。”
總管對周圍幾位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立馬拿起腰前挂着的鑰匙朝昏暗的牢房走去。
宋知蘊微擡起眼眸,冷眼望着闖進牢房裡解開她手腳上鐵鍊的侍衛。
“走。”兇神惡煞的侍衛一把拎起了她,不顧她的掙紮拖着她就往外帶。
刺眼的白光照射進了她長期處于黑暗的眼眸裡,恍惚中她似乎被綁在了一個十字架上,粗粝的繩子重重纏在她傷痕累累的手腕上。
她悶哼一聲,一陣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她眨了眨眼适應了許久,明亮的刑室裡擺着各種奇形怪狀的刑具,上面沾滿了稀碎的肉末和幹涸的血迹。
為首的一襲紫色長袍,手拿一把白色的浮塵,陰鹫地掃過他們每一個人的面容。
宋知蘊慘白着臉,整個刑室的每個十字架上都綁着她所熟悉的面孔。她的正前方,一位赤裸着胳膊的侍衛揮舞着浸泡在鹽水裡的鞭子,鞭子上布滿着倒刺。陣陣破空聲下,他獰笑地望着她。
“雜家最後再問一遍,是誰指示你們的?說出來,饒你們不死。”陳公公翹着蘭花指,手一一點過他們的人頭,陰柔道。
見無人回應,他頓時如失心瘋般暢快地大笑着,肩膀止不住抖動着,待笑夠了,他頓時臉色一變,陰鹫望着他們,笑道:“給雜家打,往死裡打,打死了就拖出去喂狗。兇手定在他們當中。”
侍衛掄起胳膊把鞭子甩得虎虎生威,伴随着空氣被撕裂的聲音,鞭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度,“啪”地一聲重重擊打在她的身上。
宋知蘊緊緊咬住嘴唇,抑制着喉嚨裡的痛呼。疼痛如同烈火一般焚燒着她的皮膚,烘烤着她緊繃的神經。她被綁着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額頭上汗珠滾落。
一道深深的鞭痕浮現在她的胸前,鮮紅的血液噴液而出,染濕了長袍,她艱難放緩呼吸以減緩深入骨髓的痛意。
刺耳的呼嘯聲下,她的身上布滿了交錯的鞭痕,有些地方的皮膚破裂,露出了潔白的骨頭。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卻被鞭子波及到,鮮紅的血液在她的臉上滲出,夾雜着汗水,滴落在她睜着的眼眸裡。
她的意識已經恍惚了,卻始終擡起眼眸,明亮的光暈下,她望向高坐在中央享受聽着慘叫聲的陳公公,雖然在她的眼裡這個身影早已模糊不清,但她仍固執地擡起滴着血汗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