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葉青岚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再踏上龍首峰的土地。

一來，她機關翼的充電周期要十餘天，就算再去林驚羽也早就思過結束，并不需要她的探望；二來，她好歹不是那種被帥哥蒙蔽雙眼就找不到北的人，沒忘記大竹峰同樣有小夥伴需要定期聯絡感情，而且在那場風波中純純無辜受牽連——被田不易一掌打吐血的張小凡。

在她去偷看林驚羽第二天，曾書書也從大竹峰帶回了張小凡那邊的狀況，果然與葉青岚猜測無二：曾書書本想把藥偷偷放在張小凡床頭，不料剛靠近房間聽到裡面有說話聲，湊近了發現是蘇茹在屋裡開導小徒弟，他就趴着牆角偷聽，證實了田不易并非故意動手，按蘇茹的說法，可以說那一掌剛落下去，田不易就已經後悔了。

聽着聽着，他還發現有人偷偷加入了趴牆角的行列——田靈兒蹑手蹑腳湊到窗戶根蹲下，正好和貓在另一頭露個腦袋的曾書書對上眼神。

“後來蘇師叔離開，田師妹就把我攔在門口問我是誰來幹什麼的，聽說我是你派來的才讓我進屋，我把藥交給張師弟了。”

曾書書面帶笑容寬慰葉青岚，一派輕松：“他什麼事都沒有，你放心吧，而且都用不上血玉膏，那會兒他都吃過大黃丹了，田師叔還真是舍得，看來是真對動手打人這事過意不去。”

“隻是詳細的我也沒和小凡師弟交流，因為當時田師妹一直在屋裡焦慮不安團團轉，我覺得她應該是有話想與師弟單獨講，我就趕緊走了，要不等你以後去了再細問？”

葉青岚點頭：“明白了，謝謝師兄。”

“哎呀謝什麼。”曾書書笑得眯眯眼“啪”打開扇子，左右看看旁邊無第三人，便湊近了擠眉弄眼：“你給我的可比這點舉手之勞價值大太多了，放心，師兄會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絕不讓人知道我們青岚有這等本事！”

“但話說回來，咳……隻是好奇哈，你覺得冒犯的話可以不回答，就是……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畫這類的？”

“很久以前，害得師兄丢了那本藍皮書之後，我就在練習了。”葉青岚目光清澈見底，純潔如小鹿眨了眨眼，一點也看不出這是個能畫出比傳統春宮圖更刺激作品的人，臉不紅心不跳撒謊：“說起來要不是我那個笨蛋朋友惹事，本來都不用換血玉膏，準備再過兩年七脈會武的時候，直接送給你加油打氣呢。”

——不這麼說怎麼辦，難道要說畫黃圖是她的個人愛好，那tm也太怪了！

曾書書聽愣了，然後大受感動吸了吸鼻子，熱淚漸漸盈眶：“嗚嗚……師妹！我全天下最好的師妹啊嗚嗚嗚嗚……”

“……”葉青岚假裝四處看風景。

等機關翼下一次充滿能量，葉青岚就飛去了大竹峰，彼時張小凡早就恢複得活蹦亂跳根本看不出十天前吐過血，見她來了也頗為高興，随即想起什麼一拍額頭“啊”了聲，跑回卧室取了那盒血玉膏遞過來，想要還給她：

“謝謝你青岚，上次還委托那位曾師兄給我送藥，但我吃了師父給的丹藥就已痊愈，這個你還是收回去吧。”

張小凡眼睛裡光芒閃閃，顯然這份跨過兩脈的關心令他感觸不已：“而且後來我才知道——大師兄看見這個，還十分驚訝我怎麼會有風回峰不外傳的秘方靈藥，可七脈會武在即，到時候萬一受傷……還是你留着吧！”

媽呀，什麼善良純真到仿佛整個人在發光的好孩子啊，回憶起在龍首峰另一個臭小孩那受的鳥氣，某人又收她的藥又吃她的飯從頭到尾一個謝字沒有還莫名其妙耍脾氣，這一對比，葉青岚簡直都要落淚了。

如此感動，她當然死活不能去接，連連擺手甚至有些飄飄然：“哎呀，不行不行，咱啥關系别給我整這個啊，你要是不要，那就是瞧不起我！”

“啊？”張小凡一愣，面露委屈：“這、這從何說起？我絕沒有瞧不起青岚啊！”

葉青岚：“……呃。”

一沒注意得意忘形，把穿越前和朋友外面吃飯的時候，搶着撕吧買單那套話給冒出來了……

但與此同時，這話術對完全沒經曆過成年人虛僞做作交際的張小凡來說效果究極拔群，至少吓得他立即抓起血玉膏揣兜裡，看上去當真以為自己再不收，葉青岚就要和他友盡。

葉青岚滿意地笑了：“這就對了嘛，再說既然提到七脈會武，那不更得你留着了，畢竟我又不上場，觀衆怎麼可能受傷。”

“可我也不……”見張小凡沒反應過來一臉疑惑，她失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子，你該不會以為我能在二百多人裡拿到九分之一的名額吧——反而是你們大竹峰全上都湊不夠，田師叔都恨不得把大黃送上去比試，你說你上不上場？”

張小凡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有名額這件事，可見他平時不自信到本能都以為這種大型活動注定與自己無緣，即便聽了能參加，卻顯出的也并非驚喜，而是長歎一聲，低頭苦笑：“去不去沒有區别，肯定是個第一輪就刷下來，又給師父丢人的結局。”

“反正……”他忽然擡頭遙望天際，分不清是主動在說，還是不經意從喉中流露出的心酸話語：“反正我再練，也比不上齊昊師兄……”

“……”

連他自己都驚愕竟然把心裡話給溜了出來，說完随即一呆，臉爆紅拼命搖頭：“你、你當我什麼都沒說！”

“哇。”葉青岚才不會如他所願配合秒忘，而是露出了驚歎的表情，還鼓了兩下掌：“合着我一直在小瞧你，對不起，原來你野心勃勃啊哥們兒，一般來說都會先拿林驚羽當目标吧，你這好家夥直接給他略過，要幹就幹齊昊，搞個大新聞！好，牛逼！”

“别說了，真的不是那麼回事！”張小凡從臉到脖子已經比小灰屁股還紅了，絕望地把臉埋進雙手不願面對：“呃啊，那個，拜托了青岚，你真不能就當成沒聽見嗎……”

“不能。”葉青岚笑眯眯道：“不過我倒是可以保證，不把你悄咪咪的遠大理想告訴第三個人。”

因為她早就看出問題了，草廟村這哥倆，陷入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極端——一個衆星捧月三好生，一個被人忽視吊車尾，前者需要時不當一盆冷水醒醒腦，後者需要的則是承認和支持。

……什麼鳴人佐助啊，該不會真的是那種劇本吧，那自己豈不是春野櫻……呃，她能選卡卡西嗎。

當她腦袋裡已經開始回響一聲聲“納魯多！”“啥是gay！”之時，張小凡那終于有了動靜把她拉回現實，看上去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那行吧……總之你答應了，絕不能再告訴别人。”

大約他真正擔心的，還是被人知曉這個近乎幻夢的目标後惹來那個可想而知的後果——笑他癡心妄想天方夜譚，而至少葉青岚沒那麼做，張小凡也就默認與她分享了這個秘密，同時心裡有個小小的角落感到一陣溫暖。

“放心。”葉青岚擺出一副穩重可靠向他點頭，然後啧了一聲，托着下巴開始分析：“其實要我說啊，根源還是因為你們大竹峰人太少了，天天見師父搞得人太容易緊張，像我們風回峰——說句掏心窩的話，上山三年多了我到現在人都沒記全呢，師父更是老長時間見不到一面，大家都自己過自己的，就都不怎麼焦慮了，有時候輕松點，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啊，還能有這種原因嗎？”

這是張小凡頭次聽說這種說法，平時聽的都是陳詞濫調耳朵磨出繭子的，什麼叫人心志堅定不可因外物分心，總之就是練不好太極玄清道就一定是你不夠優秀不夠努力吧啦吧啦，心裡還有個象征傳統守舊的聲音在罵他“張小凡你這白癡不許找借口不許聽”，但就是控制不住豎起的耳朵。

“當然了。”葉青岚一本正經說道：“畢竟我的人生準則就是——少反思自己，多指責他人，活着都挺不容易了，至少讓自己開心點。”

張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