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車上統共十個人,齊聚在一截車廂裡。被稱作“林哥”的男人帶着女生和瘦小男人坐到了餘州這側,濃烈的香水味席卷而來,嗆得他皺起了眉。
左右看看,餘州站起身,坐到了對面那胖男生的旁邊。擡頭望,皮影也換到了這邊的窗玻璃上,兩張挨在一起,詭谲的笑意更深。
待地鐵開動後,“林哥”率先發了話,“既然已經開始了,那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有沒有人是老手?”
車廂裡寂靜無聲。球服男生将漢堡塞入口中,見車廂空曠,抛起了手中的籃球,球不小心脫手,差點怼到對面皮影的臉上。後上車的那幾人應該是剛下晚班,臉色蒼白疲憊,眼神都不帶挪一下,也不知道聽沒聽見林哥說話。
至于那胖男生……他正在列車的輕微颠簸中點着頭,好像又睡着了。
見此場景,林哥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他身旁那瘦猴喝道,“喂,問你們話呢!之前來過沒有?”
不知誰發出一聲呢喃,“來什麼呀,傳銷麼……”
深夜地鐵上偶遇傳銷組織,這種事雖然魔幻,但絕不是沒有。
還沒等人接話,那胖男生迷迷糊糊抓了倆字眼,突然兩眼大睜,挺腰蹦起來,大叫道,“傳銷!哪裡有傳銷?哪裡有!爺送你三百六十度螺旋托馬斯黃金回旋镖……上青天!”
林哥:“……”
瘦猴:“……”
餘州默默擡手,扶住了額。眼見着林哥的臉色由黑轉紫再轉青,他試着打圓場道,“那個,請問您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林哥冷笑了一聲,視線掃過所有人,最後落在了餘州身上,“看來這回是一個老手都沒有,真是倒了血黴。”
這邊動靜鬧得不小,其他幾個人紛紛投來不明就裡的目光。
“聽好了,你們現在已經離開現實世界來到了一個詭異空間,簡單來說,這裡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恐怖事情,要是想不明白,就把它當成一個遊戲副本,通關了就能活着出去,而要是死了,現實生活中也就真的死了,”林哥仿佛耗盡了耐性,此時沉着臉,語氣越發不善,“既然你們都是初來乍到,那為了防止有人拖後腿,之後的行動就聽我指揮吧。”
這幾句話顯然沒把事情講明白,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該給出什麼反應。而瘦猴和夜店女顯然已經接受了林哥口中的荒誕事實,一個在借摳手指掩飾緊張,一個則在低聲啜泣。
他們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球服男生嘴巴張成了O型,突然啪啪啪地鼓起掌來,“你們是哪個劇組下班的吧,演的什麼啊,相逢既是緣,開播了那必須得追啊!”
林哥、瘦猴、夜店女:“……”
咋呼過勁,胖男生徹底醒了,人估計是個社牛,逮着餘州就問,“發生什麼事了?”
餘州大概能理解林哥的意思,但這事解釋起來真不容易,不如來點直觀的。于是他便擡起手,指向對面三人,“你看他們頭頂上的窗玻璃。”
胖男生倒吸了口氣。
餘州又道,“你再擡頭看看你的。”
胖男生小心翼翼地翻了翻眼球,蓦地閉上眼,雙手掐緊了餘州的胳膊,“卧槽,卧槽,那是什麼,我是不是還沒睡醒?”
餘州:“你醒了。”
胖男生:“好可怕,我沒醒。”
餘州:“醒了。”
胖男生:“沒醒。”
餘州:“……”
周圍傳來陣陣驚呼。其他人也聽見了餘州二人的對話,順着餘州的手臂送去了目光,然後就見到了驚悚的一幕。有人開始離開座位亂竄,發現怎麼都甩不掉皮影後,哆嗦着坐回人多的地方。
胖男生緩過來了,見餘州始終淡然自若,歎道,“你好厲害啊,一點都不怕。”
餘州朝他笑笑,“可能是小時候看多了恐怖片,暫時還好。”
這話其實是假的。
不是暫時還好,而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他從小便能免疫一切恐懼,就像被剔除了傳遞恐懼的神經那樣,大到屍骸血海,小到陰森怪景,百毒不侵。有醫生說這是奇迹,要給他登到報紙上去,被餘州自己哭笑不得地拒絕了。
總而言之,這是他引以為傲的一個秘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胖男生伸出一隻手,“很高興認識你,我叫嚴铮,你叫什麼?”
餘州握住了他的手,說了自己的名字,又道,“你這是趕着報到吧。”
嚴铮道:“是呀,我是G大的,你呢?”
餘州道:“好巧,我也是G大的,也是新生。”
嚴铮又道,“我法學系的。”
餘州道:“嗯,我也是法學系的。”
嚴铮道:“我三班的。”
餘州道:“好巧,我也……”
嚴铮舉起雙手制止他,“打住,别說了。至于我們在同校同系同班的情況下還是不是同宿舍……就讓它成為一張彩票吧。”
餘州配合道,“嗯,那我們就明天再揭開這張彩票,看看有沒有中獎吧。”
嚴铮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林哥唰地站起身,怒道,“夠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怎麼還有心思開什麼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