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張口欲辯,但想了想還是将話咽了回去。
這步速相較他平常是慢一些,但還不是考慮着她跟不上嘛。
他又想,或許他真走快了,她便會罵他不照顧旁人感受了吧。
裴清揚眉,無奈搖頭一笑。
走了一陣終于到了地方,林舒窈讓東喬和楊佑守在院中,她和裴清則在屋中準備談事。
但是談事前,裴清照例忙活一陣——他為東喬和楊佑起了火盆,讓他們暫時在竈棚下避風,又給林舒窈倒了熱水暖手。
等他終于坐下的時候,林舒窈饒有趣味地看着他道:“裴郎君真是熱心腸啊,什麼人都照顧到了。”
裴清微笑:“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幾次相處下來,林舒窈雖對裴清的印象有了改觀,但她還是不會相信世上有這種好心不講回報的人。
她依舊覺得他虛僞,不過有些時候卻也可愛——比如今日他在隔斷前手足無措的樣子。
想到此處,林舒窈忽地笑出了聲。
裴清訝異:“怎麼了?”
林舒窈輕咳一下:“沒什麼,我們還是先說事吧。”
裴清也正色坐好,颔首示意可以開始了。
林舒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施施然道:“說吧,怎麼突然改變主意,願意和我談了?”
房中燈光昏黃,映在裴清眼中溫和無比。
他道:“就算我不談,林娘子也會就着我對你承諾一直追問着不放,不是嗎?”
林舒窈沒說話,仍是有趣的看着他,因他還是沒回她的問題。
裴清抿抿嘴,輕歎一聲:“黃兄的事情需要交代。”
林舒窈不全信:“就為了這個?”
裴清:“還有娘子今日說的,為了百姓,科舉既是選官為民便不能馬虎。”
林舒窈挑眉:“裴郎君果然覺悟甚高。”
裴清卻道:“隻是在下有一事不解。”
林舒窈:“請講。”
裴清道:“就此事而言,娘子為何執意要找我?論身份,在下寒門出身,無權無勢,做起事來其實并不方便。論立場,似乎我也沒那麼大的理由偏要去做此事。”
“還有……娘子此舉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事關重大,哪怕裴清已有猜測的答案,但也必須要問清楚。
林舒窈聽後默了一陣,她平日說話總帶着笑意和戲谑的表情,如今靜下來,眉眼之間倒顯得清冷,生出一味距離的美感。
她道:“京中派系複雜,我二哥交往的人不少,與有權勢的人合作反而還不安全。而你身份雖低,但幾次與你相處,卻也能窺見你的赤子之心。”
除此以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林舒窈不會說的——林舒窈在這件事上就如早有謀略的主将,隻是缺一個能為她沖鋒陷陣的士兵,又恰好裴清寒門出身,關系網并不複雜,所以最為适合。
而若是他在此期間欲行不軌,有背叛之舉,以林舒窈的身份也是完全能夠制住他,不必擔心養虎為患。
她又将他捧得極高:“正如郎君今日所說的,為官為民,此事若成又何嘗不是為了百姓呢?”
說着,林舒窈目光不似之前那般淩厲,反而多出了幾分惋惜:“而至于我為何要做此事,其實也都是為了我那二哥。”
裴清微微蹙眉,不解更甚。
林舒窈繼續說道,愈發可憐:“我與我二哥的關系一直不算好,此前我便想着便這樣過罷,可是他越來越過分……”
裴清聲音繃住:“他可是欺負你了?”
林舒窈立馬:“哦那倒沒有。”
裴清癟嘴無言。
林舒窈又講:“他近幾年的做派我也實在擔心他越走越偏,最後毀了自己,也連累了家裡。這才想着要去拉他一把。”
裴清疑惑:“那你與他直說不就好了?”何必找他這個外人。
林舒窈神色恢複如常:“可他不聽我的啊。”
又無奈:“而且這件事情,我若去給他說了,他說不定還會告到我父親面前反咬我一口,那時我又無實證,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歎道:“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此前家裡都太慣着他了。”
裴清接上:“所以你是想讓他吃點苦頭,給他個教訓?”
林舒窈雙眼婆娑地點點頭:“嗯。”
裴清瞧着她這幅模樣突然覺得不自在,一向神氣傲然的貴女現下突然變得楚楚可憐,讓他覺得有些怪怪的。
他提醒:“隻是此事若真要做,恐怕牽連的人不少。”
畢竟科舉之事,舉國關注,想要從中做手腳的話光靠林茂一個人完全是不可能的。
林舒窈聲音淡淡的,帶些譏诮:“你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