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來要聯系方式的妹妹。
洛繁星咬了咬唇。
不得不說,她有一點心動了。
不是對女孩心動,而是對女孩提出的條件心動。
她沒能禁住誘惑。
因為這樣能離池錦西近一點。
兩人加上好友,女孩遵守承諾,大方的将位子讓了出來。
洛繁星如願坐下,随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苦澀的味道沖擊味蕾,讓人瞬間清醒。
她擡過頭,終于看到了身穿白裙的女人。
隻是一眼,足以讓她心滿意足。
她在透過那張冰冷豔麗的臉看另一個女人。
十年後的許一諾,也長這個模樣。
洛繁星不敢多看,迅速将視線收回。
沒由來的,她的心陷入一種不安的惆怅。
如果池錦西不是許一諾,該怎麼辦?
杯子裡的酒,不知不覺又少了半口。
洛繁星酒量不好,因此很少喝酒。
僅僅喝了半杯,她的臉已經開始泛紅。
但她的意識仍然清醒。
她看到池錦西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又坐到了别的地方。
離開的時候,還看着她笑了一下。
并非友好善意的笑容。
而是一個略帶嘲弄的笑。
洛繁星坐下不到五分鐘,池錦西就再次調換座位。
這顯然是一種戲弄。
洛繁星也感受到了。
這一幕似曾相識。
因為許一諾也喜歡耍這樣的小花招來戲弄她。
毫無疑問,中學時期的許一諾是老師眼裡的完美學生。
她不僅繪畫天賦突出,文化課的成績也十分優異,高中三年代表學校參加各種競賽,年年都拿獎學金。
如果非要找出一個缺點,應該是她的性格。
許一諾在學校沒有朋友。
學校有個論壇,隔三差五就有人在裡面匿名發帖,說一些抹黑她的話。
有人說她命格不好,天煞孤星,剛出生就克死了爸爸;又有人說她性格傲慢,仗着成績好天天在班裡欺負同學,所以才沒有人願意跟她玩。
謠言傳的多了,就變成了真的。
但許一諾根本不在意。
她仍舊寡言孤僻、獨來獨往。
她看上去很讨厭跟同齡人接觸。
一開始,洛繁星也這樣以為。
直到垣鄉相遇,兩人正式相識,她才從一點又一點的相處細節中發現——
許一諾并非讨厭跟同齡人接觸,而是不敢。
她用沉默将自己與外界隔絕、用冷漠維持自己驕傲的自尊心。
她一年四季都隻能穿洗得發白的校服,有時候甚至要省下吃飯的錢才能買得起畫紙。
她害怕被人發現自己有一個貧困潦倒、捉襟見肘的家庭、有一個抛妻棄女、不負責任的爸爸。
這些都不是她的錯。
卻讓她和周圍的世界格格不入,也讓她漸漸封鎖了自己的心。
洛繁星的出現,是一個意外。
她的不斷示好被許一諾視為富家千金的無聊遊戲。
一個遊戲,一旦付出真心,就不再是遊戲了。
洛繁星像個永遠不會消失的小太陽。
她總是笑容滿面、活潑樂觀。
許一諾常常為兩人的友誼感到困惑。
她不知道洛繁星為什麼要跟自己做朋友,也不知道洛繁星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
她沒有安全感。
有一次,她甚至将洛繁星帶回了家。
老街裡的破舊房子,天花闆布滿裂縫,牆皮上還糊着報紙,看着都叫人心驚。
許一諾以為,洛繁星會被吓跑。
但她又猜錯了。
洛繁星一點都介意。
她甚至坦然分享自己光彩生活中不堪的一面。
“……”
“我和媽媽以前也住這樣的房子。”
“現在的爸爸是繼父,他應該不喜歡我吧。”
“媽媽給爸爸生了妹妹,大家都很疼妹妹。”
“我本來想去二高念書,爸爸覺得女孩子讀文科好,就把我的志願改了。”
“……”
許一諾震驚、憤怒。
“你不想來一高,為什麼不拒絕?”
洛繁星搖搖頭。
“沒有用,我逃課也沒人在意。”
在這個下着陰雨的秋天,兩個女孩子擠在一張窄小的舊床上,互相擁抱取暖。
這天過後,許一諾接納了洛繁星。
但她骨子裡的敏感與自卑仍讓她對這段友誼患得患失。
她喜歡耍一些小把戲來戲弄洛繁星,借此證明對方真的有在意自己。
圖書館自習時,隻要洛繁星坐過來,她立刻換一個位置。
洛繁星當然跟着她換座。
如此重複幾次。
直到兩人坐到最偏僻的位置。
“洛繁星,你怎麼非要坐在我旁邊?”
洛繁星容易害羞,被好朋友逗得臉紅。
“諾諾~”
回憶在這聲‘諾諾’中戛然而止。
池錦西挑了個人少的角落,放下酒杯坐下。
而洛繁星,整整十年過去都沒有一點變化。
明明知道池錦西在戲弄自己,卻心甘情願配合對方。
她跟着池錦西來到角落——
一如當初在學校的圖書館,抱着書,一步一步追随許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