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許一諾才剛剛失去了媽媽。
分别的時候,沒有好好說再見,以至于往後的十年間,她的心裡一直藏着一個遺憾——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想親口問許一諾,為什麼出國時連句道别的話都不肯對自己說,還要用那樣滿是怨恨嫌惡的眼神看自己。
人活在世上,總會有自己的執念,但凡沾上感情這個東西,就别想着能輕易放下。
洛繁星就是放不下的那個人。
街邊燈光閃爍,女人的臉愈發清晰。
光隻是看着,她的心便抑制不住的發緊,連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聲音都帶着絲絲縷縷的顫意。
“諾諾。”
十年——
十年可以發生很多事;十年也可以改變很多事。
洛繁星眨眨眼,鼻子忽然有些酸。
她和許一諾曾是關系最親近的朋友,但這十年來,許一諾從來沒有主動聯系過她,也從來沒有回應過她的聯系。
在兩人的這段友誼裡,她是主動的那一個,也是最先被抛棄的那一個。
她不可能不難過。
“諾諾。”
又是一聲低語呼喚。
四周人來人往,行人說話的聲音、迪廳的音樂聲、馬路上的車聲糅雜在一起,瞬間就将這聲呢喃淹沒。
女人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
她的表情木然,聲音冰冷,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到了洛繁星面前。
“她的手機。”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童俏。
洛繁星低下頭,目光看向女人手上的黑色手機,頓時怔在原地。
看起來,許一諾完全不認得她了。
“諾諾?”
第三次的呼喚,仍沒得到任何回應。
女人皺起眉,表情很是不耐。
“她被灌了不少酒,方便的話,最好帶她去醫院看看。”
洛繁星還沒回過神,就看見童俏的手機呈抛物線從女人指尖穩穩飛進了車後座。
她還是沒有動。
直到女人準備轉身離開,她才伸出手,直接将人攔住。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
她想問許一諾當年為什麼不和自己說再見;為什麼出國後就和自己斷了聯系;為什麼再次相見看到自己卻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所有的話都湧向喉嚨,隻需要再多一秒,就可以全部說出來。
但現實總是不如人意。
喧吵的雜聲中,摻進了一股急促猛烈的腳步聲和各種不堪入耳的髒話。
洛繁星正想開口,一隻冰涼刺骨的手就抓着她的手臂,用力把她整個人往車前推了一把。
“還不走?他們就要來了。”
他們?
是說給童俏灌酒的那群人嗎?
車門被打開,洛繁星來不及反應,那隻手就從她的手臂滑向她的後腰,直接将她推進了駕駛座。
女人半彎着腰,酒紅色的旗袍勾勒出一道誘人的性感曲線。
是同一張臉,但和記憶裡身穿白色校服的許一諾完全不同。
洛繁星幾乎不敢去看。
女人的身體卡在車門之間,嘴唇離她的臉隻有半公分的距離。
太近了。
她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淡淡酒香。
危險,卻讓人迷醉。
洛繁星聞着那香味,思緒混亂。
“洛小姐,讓您的學生以後别再來這條街了。”
女人又給出一條警告。
潮濕的氣息在耳畔擦過,像一條冰冷的毒蛇在遊走。
洛繁星的臉難以自禁的發紅。
她還沒回答,車門就砰的一聲被關上。
她轉過頭,女人站在那裡,催促似的用指尖在車窗上敲了敲。
腳步聲越來越近。
察覺到那群人就快過來,女人朝車裡看了最後一眼,很快也消失不見。
洛繁星心髒跳的飛快。
直至再也看不見那道纖細瘦弱的背影,才踩下腳下油門開車離開。
今晚發生的事,簡直就像一場夢。
光是想到許一諾回國這件事,洛繁星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即便對方一次都沒回應過‘諾諾’這個稱呼,即便對方對待她的态度完全等同于一個陌路人,她還是很高興。
在一高讀書那兩年,她是學校出了名的壞學生,逃課打架課堂睡覺,幾乎每一件讓老師頭疼的事她都做過。
可現在,她卻成了一名教書育人的老師。
她想,一定是她的變化太大了,所以許一諾才沒有認出她來。
今晚的相遇,隻是一個開始。
既然許一諾已經回國,她不介意再多等一些時間。
反正,總有一天許一諾會想起她。
畢竟,她們曾經那麼要好——
好到十年過去,她仍放不下這段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