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天未能履行的晚餐邀約,何家兄弟次日特地上門詢問情況。
烏舍也正好要找他們,開門将兄弟倆迎進來之後,三人在書房待了一上午。A13被關在門外,連果盤都送不進去,隻能委屈地在客廳轉圈圈。
中午吃過午餐,何家兄弟心事重重地走了,烏舍轉而聯系了索瑪。
他知道自己一定在政府的監管之下,甚至索瑪也是,但他依然讓對方過來了一趟。
仍舊是書房,A13自覺地待在客廳。但沒多久他就聽到書房裡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好像是有誰用力打翻了什麼東西。
A13不放心地叫了一句:“小閣下?”
但是沒人理它,書房裡也不再傳出動靜,隔音效果良好的門掩住了書房内交談的聲音,整個屋子陷入一片死寂。
兩個小時後,索瑪也出來了。他的眼眶通紅,面色比何家兄弟還要沉重,連腳步都跟膠着似的疲憊——自從他開始從烏舍這裡獲得鮮血之後,他甚少顯出如此模樣,仿佛一夕之間雄蟲信息素帶給他的療效消失,痛苦再度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但送走了所有客人的烏舍卻表現得和平常并無不同,他神态自然,進畫室待到了晚上,接着才給這個星球的最高行政執行官回複消息。
他說:“我同意你的提議。”
利都-主城區,中心醫院。
潔白的病房和走廊,空氣裡充滿着消毒水的味道。等待區的椅子上坐着一批批患病的雌蟲和亞雌,幼兒治療區時不時爆發出幼崽響亮的啼哭。
這裡就是烏舍和左倫達成協議後的第一個工作地點。
臨行前,左倫特地安排警員,接他過來做了一次“培訓”。當時,這個位高權重的中年雌蟲用那雙煙灰色的眼睛盯着他,臉上露出他對着烏舍時總會顯出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微微笑着開口。
“你知道什麼叫‘社會服務’嗎?”
烏舍當然知道,他曾經是紅十字協會的會員,做過将近三年的義工。
但他沒有接話,目光呈現恰到好處的迷茫,因為看左倫的模樣似乎認定他不該知道。
果然,對方沒有發現異常,繼續講了下去:“在赫拉德,裡面的雄蟲需要定期服兵役。被抽到的雄蟲至少要服滿十年的兵役,他們會按等級分配到不同的軍旅,但這些軍旅有同一個名字,那就是——療愈旅。”
“療愈旅下轄十數支連隊,他們會在全軍團範圍内輪崗,用精神力治療那些受傷的士兵。除了服役中的雄蟲外,赫拉德還推出了一項積分制度,居住在這顆星球上的雄蟲可以通過社會服務獲取積分,然後依靠積分兌換更高的福利待遇。”
“社會服務包括慰問留守兒童、成為醫療義工、認領一個暴徒化的雌蟲做長期疏導等等。”左倫觀察着烏舍的表情,笑了笑:“不錯的制度,是嗎?”
烏舍和他對視:“你打算推行這項制度?”
左倫卻說:“對于利都來說,這些還太早。我們來談談你要做的。”
“你去過中心醫院嗎?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那裡去,路過幼兒區,随機給一個孩子一顆糖。”
烏舍似笑非笑地說:“隻是一顆糖?我以為你會讓我直接去醫院做義工。”
左倫歎了口氣:“我說了,這還太早。我們現在甚至沒有社會服務和義工的概念......但是,這顆糖會是打破他們固化思維的第一步。”
他看着烏舍說:“你是我們的希望,所以不能有一絲差錯。”
和烏舍一起來醫院的是之前接他去星政府的雌蟲警員,叫羅西。他身材非常高大,穿着寬松的便服也掩蓋不了身上飽滿結實的肌肉,他會陪同烏舍一次進行這項工作,同時起到監視和保護的作用。
這位警員在送他來的路上一直闆着張臉,是烏舍遇見的唯二對雄蟲不假辭色的雌蟲,另外一個就是左倫。
直到到達幼兒治療區所在樓層,他才遞來一顆糖,開口說。
“請用這個。”
烏舍挑眉:“你們連糖都準備好了,難道是擔心我對幼崽下毒嗎?”
羅西并未否認,隻是沉聲說:“确實有雄蟲這麼做過。”
烏舍沒有馬上說話,幾秒後随口笑道:“如果我要報複,不會選這麼低級的手段。”
羅西一怔,驚異地看向他,烏舍卻沒在意他眼中的警覺,從他手裡拿過糖果就向前走去。
在幼兒治療區找随機找一個幼崽送糖實在稱不上困難,烏舍踏入這片區域就被雌蟲和亞雌幼崽的哭鬧聲灌了一耳朵。這裡沒有雄蟲幼崽,對于更加脆弱的雄蟲幼崽而言,政府會出資建立專門的醫院為他們服務。
就幼崽滿地跑,家長在後面追的情形而言,這裡看起來和地球沒什麼不同。烏舍被迎面奔來的團子撞到,他略微後退後站穩了,而對方黏在了他的小腿上,顯然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趕來的雌蟲急匆匆把孩子從他腿上摘下,邊抱孩子邊擡頭和烏舍道歉:“不好意思,小亞太調皮了......”
看清烏舍時他的話音驟然一頓,反應過來他是雄蟲後甚至來不及抱起孩子,下意識直起身體以更恭敬的姿态連連道歉。
這邊的動靜也引來了走廊上其他雌蟲、亞雌的注目,看見烏舍後紛紛露出驚訝的神情,畢竟成年雄蟲鮮少出現在這種全性别的公立醫院。
他們的視線從烏舍身上轉移到對面的雌蟲身上,眼神立刻從驚訝變成了同情,顯然是覺得冒犯雄蟲的後果會很糟糕。雌蟲自己心裡也是這麼覺得的,他的手指不自覺收緊,指骨甚至泛出白色。腦袋低低垂着,在烏舍開口之前不敢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