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舍聽來沒什麼邏輯的話,卻讓蟲群驟然一靜。周圍的議論聲逐漸變小,隐隐隻能聽見一句,“又是贖罪論啊......”
雄蟲說完就洩憤似的猛抽了雌蟲一個巴掌,待他要把對方懷裡的孩子拉出來再次動手時,烏舍上前,攥住了對方擡起的胳膊。
四目相對,在雄蟲喝問“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才這麼多管閑事”的同時,烏舍肩背發力,以标準的姿勢給雄蟲來了個過肩摔。身軀砸地的聲音響起,悶悶回蕩開來,看熱鬧的蟲群霎時一片死寂。
連雄蟲自己也沒反應過來,傻傻地躺在地上。得益于這幾個月為了供給香薰原材料的堅持鍛煉,烏舍的身體素質較原本強了太多,他摔雄蟲的動作幾乎稱得上輕易。
“以前我也被說過,我的出生就是原罪。”
烏舍擡腿,踩住了雄蟲的胸膛,目光掃過對方驚悚地望着這邊的雌蟲伴侶,不緊不慢開口:“但我跟他們說,讓受害者來發言,輪不到他們來審判我。”
雄蟲終于回神,在他鞋底掙紮,一張白皙的臉漲紅。他沒有管自己的伴侶,也不顧孩子,隻是用難以言喻的憎惡眼神對着烏舍,喘息着罵他。
“叛徒。”
事情上升到兩個雄蟲鬥毆,蟲群報警後警察第一時間介入。被過肩摔的雄蟲先被送往醫院做身體檢查,而渾身是傷的雌蟲和幼崽,跟烏舍一起坐在警署等待檢查結果。
因為涉及到雄蟲,他們被引入專門的接待室。這裡燈光柔和,地面鋪着地毯,桌子和椅子是圓的,上面還放着茶水。與其說是要在這裡進行訊問,不如說談心更恰當。
等坐到了這裡,烏舍才得知了另一個雄蟲的名字,納裡昂多,是C級雄蟲。他的伴侶叫菲拉洛,孩子是亞雌,叫墨菲。
訊問他的警官是一名雌蟲,态度非常溫和:“根據圍觀群衆的口述,您是為了菲拉洛和墨菲,才對那位閣下動手的,是嗎?”
烏舍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直接說:“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們,就在剛剛,我才知道他們叫什麼。”
警官意外于他的敏銳,事實上,雄蟲和雄蟲内部有一種奇異的團結,遠比雌蟲或者亞雌之間要團結得多,大概和性别基數有關系。
在實際案例中,雄蟲與雄蟲發生鬥毆,往往是存在嚴重利益争端。比如烏舍和菲拉洛存在私情,納裡昂多對菲拉洛的當衆淩虐其實對烏舍的羞辱。但這種可能性已經被否決了。
警官幾乎猶豫起來:“那您的動機......是出于同情?”
烏舍靠着椅背,沒有馬上開口。他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他後方的菲拉洛依舊沉默,眼中卻不再是全然的麻木,有種經曆了過于漫長的噩夢突然被叫醒的驚懼和茫然感。他懷裡的墨菲倒是活潑得多,亞雌的體質雖然比不上雌蟲,但較雄蟲強上不少。
這會兒他已經不再捂着肚子,看起來也沒有其他不适,對上烏舍的視線,崇拜地擠出一個酒窩。
烏舍笑了一聲。
“是啊。”烏舍轉回身,面朝警官:“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
警官顯然被凝練的中華傳統美德震撼了一下,過了幾秒鐘,才幹巴巴開口:“好的,請您稍等,我們需要等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才能進行下一步。”
烏舍同意後,警官就離開了,接待室内的攝像頭無聲對準了他。但坐在監視器後的警察并沒有看見烏舍和菲拉洛有什麼互動,隻是在墨菲試探着挪過去拉住他衣袖的時候,擡手揉了揉亞雌幼崽的腦袋。
然後頭也不回地說:“想要自己的孩子活下來的話,就離婚吧。”
依照《婚姻法》,隻要孕育過,雌蟲是可以主動提出離婚的。依照本土雄蟲的傲慢,鮮少有雄蟲在雌蟲提議離婚後會不同意。即使雄蟲真的拒絕,雌蟲也可以起訴離婚,不過無論雌蟲提出離婚是受到了伴侶怎樣的暴行,在判決離婚時也不會得到任何賠償或者财産分割的傾斜,隻能淨身出戶,所有财産将歸于雄蟲。
但,隻要一個雌蟲還有勞動能力,以蟲族社會的發展水平,下定決心離婚後要養活自己還是很簡單的。
菲拉洛聞言身體一震,猛地擡了擡頭,似乎是想說什麼,最終卻沒有開口。
大約半個小時後,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官帶回了納裡昂多的檢查報告,結果顯示為輕微腦震蕩,屬于法定輕傷情節。由于納裡昂多表達了強烈的不願意見到烏舍的态度,現在還留在醫院,警官無法讓他們面對面展開調解。
“那位閣下堅持要起訴你。”警官看着烏舍:“根據法律,您可以找一位律師準備應訴,也可以通過繳納保釋金免于訴訟。”
雄蟲之間的矛盾以利都的《雄蟲特殊保護條例》為準則,另有一套專門的法律體系,立法核心是能調解的一律調解。涉及到身體傷害的,輕傷以下(含輕傷)盡量調解,适用保釋金原則。
也就是可以花錢免訴,這筆保釋金會全額賠償給起訴方,保釋金标準十分高昂。
烏舍繳納了20萬英吉的保釋金,在結案通知書上簽下名字。離開警局後,他在路上被跟了他一會兒的菲拉洛叫住。
“您......”雌蟲單手牽着幼崽,嗓音帶着久未開口的喑啞,“可以給我一個收款賬号,等過一段時間,我會把保釋金賠給您。”
烏舍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墨菲,問:“你會開星艦嗎?”
菲拉洛愣了愣,點頭:“我有A類飛行器的駕駛證。”
“那很好。”烏舍說:“我把終端号給你,你可以直接給我轉賬。除此之外,如果你需要一份工作過渡,我可以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