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舍身上的英吉在連日外出吃飯、購買香薰制作器材等花銷後已經見底,他現在連一支最基礎款的營養液也買不起了。
A13一直在他腳邊轉圈圈,發出電子音的哭泣,并詢問他是否要向政府尋求幫助。
烏舍并不打算現在就去和政府打交道,他相信交給索瑪的東西能給他帶來第一桶金,不需要這麼早去面對政府很大可能會給出的“賣身契”。
——不過,其他開支都可以縮減,但吃飯的費用是必要的。
烏舍并沒有即将餓死的緊張感,因為他還有一個好鄰居,可以讓他蹭飯。
何冬塞第一次被烏舍按響門鈴的時候異常震驚,他站在門口端詳烏舍半晌,才開口。
“烏舍閣下,請問......?”
烏舍坦然對上他的目光,直白道:“我身上沒有錢了,想來你家吃午飯。”
與在敞着門、人來人往的店内不同,一名雄蟲獨身敲開雌蟲的家門是非常暧昧的事。聽完烏舍的說辭,何冬塞才将發散的思緒收回來,并意識到現在正是飯點,他剛剛也的确在用餐。
滿足雄蟲的需求對于當今社會的雌蟲來說是和本能一樣自然的事,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和烏舍有了些交情,隻是吃一頓飯而已,何冬塞不覺得有什麼冒犯的。
隻是......
何冬塞猶豫片刻,對烏舍道:“您稍等,我需要詢問家人的意見。”
在烏舍點頭後,他沒将大門閉合,留了一道門縫,便轉身快速離開。
烏舍目視他的背影消失,透過開啟的房門能瞧見一些屋内的陳設,但他并未進行窺探,隻是百無聊賴地轉開視線,平靜地盯着院子裡的花草。
沒多久,何冬塞回來了,對方露出一個笑容,側身邀請他進門。
這在烏舍預料之中——能住在這裡,說明這個家裡有一個E級雄蟲,通過這些天和雌蟲的溝通,烏舍确信他們不是伴侶關系。家人的身份相對于伴侶來說,對雌蟲的束縛要小一些,在烏舍的預想裡,就算屋裡的雄蟲拒絕讓他進門,何冬塞也會另外裝一份食物給他。
這棟房子的裝潢比烏舍那棟要好得多,倒不是說有多華麗,而是非常具有煙火氣。從進門時柔軟的拖鞋,到暖色調的窗簾、腳下的長毛地毯、沙發上的玩偶、桌上的鮮花,處處溫馨,是充滿愛的氛圍。
政府分配的房屋都是同樣的房型,由于整體面積不大,客廳和餐廳是連在一起的。因此換好拖鞋走過門關,烏舍就見到了這棟房子真正的主人。
一個看起來非常漂亮、也異常孱弱的雄蟲。
對方和何冬塞一樣,是金色頭發,但發絲黯淡無光,尾端因為幹燥而蜷曲。他的臉很小,色澤淺淡的眉毛下一對海水般的眼珠,濃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陰影的波瀾,面頰的弧度飽滿且柔和,下巴尖尖的,皮膚很白。
長到肩膀的發絲随意紮在腦後,幾縷像要枯萎的金發散落在他鬓角,這并未讓他顯得凄涼,隻流露出讓人控制不住生出憐憫的脆弱感。
“你的朋友?”雄蟲看過來,眉毛微微蹙起:“沒有錢就來我家,是乞丐嗎?”
何冬塞立刻尴尬起來,手足無措,身體在烏舍和雄蟲之間左右擺動,語不成調地說:“小慈......閣下抱歉,小慈你剛才說......”
烏舍卻沒有生氣,連一絲難堪的神色也無,打量過餐桌後,動作自然地拉開雄蟲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他雙手交握于桌面,和雄蟲對視,說:“我正在做一筆生意,需要時間等資金回籠,這段時間我會來這裡吃飯。”
雄蟲臉上才顯出一抹冷笑,烏舍不緊不慢地補充道:“我寫了一份借款合同,上面是我預估的夥食費金額,收回資金後我會還錢。如果還不上,你們可以拿着合同去法院告我。”
在當下,對于任何需要簽字畫押的東西雄蟲都會非常謹慎,因為獲得他們承諾的對象往往不期待他們完成約定,違約的雄蟲帶來的價值比履約的雄蟲更高。
比如借款合同中,作為債主的雌蟲大多會要求雄蟲用婚約來抵消債務,就算是債主是亞雌和雄蟲,他們也有家人、朋友,甚至還可以轉售雄蟲的婚約,而法官通常會支持他們的訴求。
所以雄蟲一旦做出法律意義上的承諾,就等于将自己置身賣買的天平,沒有擁有足夠的自信,雄蟲絕不會這麼做。
金發雄蟲的表情收斂,眼神變得嚴肅起來。他探究性地望着烏舍,幾秒後,伸出了一隻手。
烏舍從兜裡摸出已經簽好字的便簽,遞過去。
雖然隻是寫在便簽上,但合同的書寫形式和内容都很正規。因病在家其實沒怎麼受過教育的雄蟲被唬住,看過上面注明的優渥的夥食費後,擡臂把便簽遞給了何冬塞。
“你看。”
何冬塞快步走上前,仔細确認了一下便簽的内容,向他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