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大流而行，外觀與他無多少差異的雌蟲和亞雌在身邊穿行，聲潮鼎沸。旁邊攤位間或傳來一兩聲音調揚高的砍價，烏舍恍惚中有種自己還在地球的錯覺。然而攤位上營養液瓶身的反光映入眼底，又讓他認清自己已經身處異世。

烏舍自嘲地笑了笑，多少擁有大好年華的人遺憾早逝，反倒他爛命一條，倒活了兩個世界。

他還沒吃晚飯，于是優先尋找售賣食物的攤位。但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他發現攤位上的商品類型較為重複，其中售賣食品的攤位也隻有營養液提供。

雖然這些營養液有五顔六色多種口味的升級款，但仍舊讓人毫無食欲。

一直到走完小半個商貿區外圈，烏舍始終沒看見除了營養液外的食物。他有些累了，雙腿酸麻，雄蟲的身體素質實在不怎麼好——不得不停下來，終止今天的外出活動。

停的位置恰好在一個賣營養液的小攤前，攤主小心翼翼地觀察他許久，開口搭話。

“這位......閣下？您要來點營養液嗎？”

烏舍循聲轉頭，這個攤主顯然是亞雌，身材和烏舍自己差不多，明顯比雌蟲小了一号。留着金色的長發，五官十分柔和，微翹的鼻尖，長得有點像他曾經在電腦屏幕上養的桌寵，一個蜻蜓拟人的動漫小人。如果是蟲族，也許對方正屬于蜓科。

烏舍晃了一會兒神，再看時亞雌攤主顯得更加緊張了，烏舍想看看他會不會因為情緒起伏而蟲化，随後記起來隻有雌蟲才具備蟲化的能力。

于是他随意在攤位上挑揀了一隻營養液，是淺紅色的，看起來像是某種莓果的果汁。攤主并沒有要給他介紹的打算，看模樣是覺得這種東西太平常了，沒有多說的必要，隻是殷勤地望着他。

烏舍并不是一個勤儉節約的人，直接問：“要多少？”

攤主說：“我們一向是賣70英吉的。基于您的身份，閣下，您支付50英吉就可以了。”

烏舍用終端掃描了攤主投放在攤位上方的付款頁面，“叮”的一聲，響起到賬提醒。攤主趕緊給他鞠了一躬，烏舍拿着營養液往外走，同時用終端掃描了新購入的商品發送給A13，耳機裡立刻響起機械管家的介紹。

“這是紅莓口味的營養液，口味酸甜，市價一般在60-75浮動。”

“小閣下，您現在買了它，這個月末就要餓一頓了。”

烏舍無視了A13的擔憂，打開營養液喝了一口，口感與基礎款的沒多大差别，黏糊糊的。不過因為有了水果的味道，整體感受就更偏向于果泥，一支下肚便産生了飽腹感。

将空瓶扔進垃圾桶，烏舍坐上了返程的列車，蟲族的公共交通24小時營業。不用擔心時間問題，他在觀察了車廂内标柱的站點後，沒有選擇在先前的上車點下車，而是坐到了終點站。

終點站位于主城區的郊區，面積龐大，停着許多輛列車。在這一站下車的乘客已經很少了，車廂裡除了他自己就隻有三個雌蟲。

那幾個雌蟲明顯在看他，透過車壁的反射，烏舍能窺見他們高大的身影。

他坐着沒動，于是幾個雌蟲默認他是坐過了站，路過他下了車。擦肩時烏舍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掃過他們的臉，看到三對顔色不同但同樣爬滿血絲的眼睛。

駕駛員顯然也認為烏舍是不小心坐過了站，通過車内廣播提醒他還有十分鐘将會發車，再次前往主城區。但烏舍已經站了起來，安靜地離開了車廂。

終點站的站名叫利都-主城郊，它緊鄰放逐區，也就是這顆居住星的暴徒集中生活的地方。

走出車站，一種陳舊而原始的氣息撲面而來。并不是說城郊比起主城區來多麼落後，周圍建築的用料看起來和主城區沒有差别。但這裡的房屋樓層普遍較低，入目所及最高隻有3層。

金屬材質的建築在路燈下反射着幽幽的冷芒，幾乎都是正方形的，類似放大的集裝箱，在尤其廣袤的城郊淩亂地散布開來。有些區域密集，有些區域疏散，似乎沒有做任何規劃。許多房屋看起來已經很有些年頭，上面層疊積累的髒污說明從未有誰進行打掃。

建築群離車站不遠不近，中間隔着一層裹着高壓電網的圍牆，分割出荒蕪和有序兩片區域。

城郊仿佛隻有住宅區，一路走來烏舍沒有見到公園、商店或者其他功能的建築。

換句話說，車站内的列車就是城郊居民外出采購、獲取生活必需品的唯一路徑。

“這是當然的。”A13解釋：“雌蟲一旦暴徒化，就會進入不可控的狀态，非常危險。雖然這種狀态不是不可逆，但相比能治愈他們的雄蟲的數量，每個星球都有成千上萬得不到任何精神力治療的暴徒。”

“監獄的收容空間有限，隻收容晚期完全喪失理智的暴徒。前中期還能夠保持清醒狀态的，在登記後就會被集中轉移到放逐區。他們也隻有在清醒狀态下才能夠登上列車。”

烏舍問：“怎麼判斷他們是清醒的？”

A13說：“看他們是否蟲化。”

烏舍起了點興趣：“如果他們在主城區蟲化、陷入混亂狀态了呢？”

A13的電子音平靜無波：“進入暴徒狀态的雌蟲在登記時會在後頸植入芯片，一旦他們在城區制造暴力事件，警方可以直接啟動芯片釋放高壓電流，對他們進行控制。如果暴徒控制不了自己，在城區蟲化超過三次，警方有權在研判後對其實行就地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