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真的不去嗎?”
“當然不去,都說了我要給人過生日。”
“我知道,但是這次畢竟是嚴少組的局,你不去的話你爸不會不高興嗎?你都說上次……”
“上次是我說漏嘴了,這次他根本不知道,而且我馬上就要走了,就要去上大學了,他管不了我了。”
白珏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邊哼着歌一邊回複着辛爽的消息,心情很好,她的生日後一天就是葉舒的生日,所以每年她都是——連着開心兩天。
“可是……”辛爽又問,“你上次不還說,你爸又生氣斷了你的生活費?我們現在畢竟還沒有自己賺錢的能力,要不還是适當表現一下?”
“那是上次了,這一次是他那個什麼親戚的兒子的申請結果終于出來了,比我差多了,他覺得我很給他漲面子,一高興又給我轉賬了,而且之前我就一直在存錢,一直在準備離開白家,我現在無所畏懼。”
“好吧好吧,那祝你的自由大業早日成功,也祝你和你的忠心管家能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謝謝你的祝福。”白珏說完,精心挑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發過去,結束了和辛爽的對話。
把手機放下,她也走到了家門口,今天天公不作美,斷斷續續地下着雨,一陣晴朗,一陣雨,現在迎面一陣帶着鹹濕味道的風吹來,又要下雨了。于是,白珏把提着的袋子攏到自己的外套裡,那裡面是一套繪滿了玫瑰的骨瓷茶具,她精挑細選了好久,在他們兩人之間,并不存在什麼要準備一個驚喜活動來慶祝生日的必要,唯一的驚喜就是生日禮物,因此,他們兩人都非常在意這個禮物,而白珏沒有什麼精巧的雙手,隻好使用一些“鈔能力”。
白珏是帶着驚喜提前回家的,沒告訴任何人,回去的路上,她隻碰上正好從車庫駛出來的白疏木的車,現在天色将晚未晚,一般他這個點出去就說明今天晚上不會再回來,想到這裡,白珏的心情又不自覺輕快幾分。
“葉舒?”她打開門走進屋内,輕輕喊了一聲,并沒有在客廳裡看到熟悉的人。
“奇怪,怎麼不在?生日就要到了,他不應該是——緊張又開心地什麼事也做不了,隻能在客廳裡繞圈來打發時間……”白珏帶着潮濕的自然氣息向白家深處走去,察覺出些許不對勁。
這諾大的屋子似乎被一股異樣的氛圍籠罩,她有種這裡似乎剛剛結束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的錯覺,冷清又熱鬧,違和又尋常。
客廳不在,廚房不在,手機也打不通,白珏遲疑地,走過自己的卧室,還有書房,又到了葉舒的房間,依舊沒有找到她想見的人。
她原本想問其他的傭人,但,今夜,她在白家遇見的所有人,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一個未經允許就闖入的不速之客。
就像沉默的羔羊。
她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她覺得那些眼神是冷漠中夾雜着憐憫的,夾雜着一些不應該出現在白家人身上的情緒。
這裡一定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過去發生,或者現在正在發生。
白珏隻覺得煩躁,越走越快,最後,隻剩下一個房間。
她走到了白疏木的卧室門口,也聽到了裡面傳來的,似乎是人活動的聲音。
“可白疏木不是剛出去嗎?而且他也不負責打掃房間……”白珏的腳步停在門口,她忽的生出逃避的念頭,有一個聲音讓她轉身,但也有另一個聲音,在催促着她,一定要推開那扇門,一定要走進去。
她推開了門,伴随着一聲炸雷,于是也分辨不出,對方的驚訝是因為看到了她,還是因為那道雷。
葉舒剛從浴室裡出來,隻圍了條浴巾,頭發擦的半幹,隻是并不像剛洗完澡,而是神色痛苦地倚靠在門框上,呼吸的動作好像牽拉到外人看不到的傷口。
他的身上是新添的青紫痕迹。
“葉舒。”
白珏平靜地說出了他的名字,平靜的像是一個旁觀者。
“小……小姐?”他向前一步,但疼痛又讓他不由得退縮,“你……你提前回來了?”
他的抽噎隐于話裡,淚水隐于眼裡。
白珏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在白疏木的房間裡。你剛剛在幹什麼。”
葉舒沒有回答,他甚至連讓自己不那麼狼狽都做不到。
他眼神躲閃,想要尋找可以遮擋自己,或者隐藏自己的東西,但衣服在另一邊的沙發上,房間裡的燈被全部打開,他無處可藏,無言以對。
下雨了。
外界的動靜逐漸清晰,雨滴撞擊樹葉和地面的聲音,狂風卷着塵埃穿過院落和房屋的聲音樂,窗戶被吹開了,玻璃和牆壁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數不清的雨水摔落在屋内的地上,白珏聽到哭泣的聲音。
應當是下了,很大的雨。
她甚至能看到烏雲正在聚集,看到……很多年前的暴雨夜,那人的身影模糊又熟悉,躲在房間的角落,隐藏在雨夜中的哭聲,順着風,從遙遠到仿佛是時光之外的地方,吹到她的耳邊。
一直被白珏緊緊攥在手裡的禮物落到地上,破碎的玫瑰花紋就像刺眼的鮮血。
她終于從旁觀者的身份中抽離出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悲痛湧上心頭。
“不……”白珏流着淚,一邊搖頭,一邊慢慢後退,她隻能發出些含糊不清的悲歎,“不……這不是真的……”
空氣中飄忽着的熟悉的淡淡腥臭的味道,偶然間聽到的傭人們交頭接耳讨論的八卦的隻言片語,躲閃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苦笑,過去的那些曾經覺得不尋常卻又被輕易放下的片段在此刻凝成了帶着冰淩的寒風,呼嘯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