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馬德拉是在和他說話,他點點頭,貓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而馬德拉也沿着接到慢悠悠地來到信息中的約定地點,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那裡,車型流暢,光可鑒人。
司機也是行動組的一員,見馬德拉來了恭恭敬敬打了招呼。然後當着馬德拉的面,拿出來了一條………墨綠色的絲帶。
得知這東西要綁在自己眼睛上,馬德拉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十分複雜。
司機也是汗流浃背,虛弱道:“這也是boss的要求………”
馬德拉蠕動嘴唇,想說boss玩的真花。但最終他也隻是一副被shock到的表情,沉默地将綢緞絲帶綁好。
氣氛實在是太尴尬了,司機恨不得将油門踩出火星子。
今天從出門到現在大部分時間都耗在路上了,這一次車又是不知道開去了何地,馬德拉隻覺得在自己馬上要睡着前,目的地到了。車子穩穩停住。
此刻已逼近黃昏。
還未等馬德拉有所動作,副駕駛的門忽地被打開了。冷風灌進來,連帶着開車門的人身上冷肅的氣息一起。
琴酒垂着眼,視線在覆着馬德拉雙眼的墨綠色緞帶上遊走。沒有說話。
殘陽如血,琴酒便逆着光站在車門前,唯有那雙狼一樣的眼睛泛起幽幽綠光。像從爬上來的索命厲鬼。他伸手穩穩掐住馬德拉的下颌,拇指摩挲對方溫熱的臉頰。
一個非常有掌控欲的姿勢。能夠輕易做到撚磨柔軟的唇,就連呼吸出的氣體,也被掌心托舉。
馬德拉愣了一下便很快反應過來,他低低笑了起來。沒有了那雙無害的眼睛作緩沖,其餘的五官便顯出月光般的涼意,他順從地用臉頰貼住琴酒的手掌,輕輕蹭了蹭。
馬德拉:“提前來接我了嗎?好貼心~”
兩鬓柔軟的碎發也被攏在掌心,随着馬德拉的蹭動撓在皮膚上,像鳥類的絨羽。
琴酒聞言發出一聲哼笑,手指一勾,光滑的緞帶順着鼻梁滑落,露出馬德拉亮晶晶的眼睛。
兩個代号成員在車門口打情罵俏,而司機大氣不敢喘,坐在駕駛座上充當雕像。明明隻有幾分鐘的時間而已,他絕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這樣的高壓下,馬德拉前腳剛剛離開副駕駛作為,司機後腳便馬不停蹄踩下油門疾馳而去,隻留下一句“祝您任務順利!”,連帶一串汽車尾氣。
馬德拉:“…………?”
他疑惑地和琴酒對視,并在對方眼底發現相同的困惑。
他們倆什麼也沒幹啊?那司機怎麼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
和馬德拉猜想的一樣,今天他終于不需要再扮演變态殺人魔了。而且非常榮幸的和琴酒與貝爾摩德一起來保護boss聘請的貴客。
一言以蔽之,保镖。
有些時日沒有聯系的貝爾摩德正笑盈盈沖着自己招手,馬德拉感覺如果現在開口,自己的聲音都會夾起來。他看似穩步實則快速移動到貝爾摩德身邊,像是撲到貝爾摩德身上一樣擁抱住對方。
和朋友在一起做任務總是開心的。保镖就保镖吧。
在琴酒扯着衣服後領将馬德拉帶離貝爾摩德的懷抱時,馬德拉還在想,保镖總比變态殺人魔要好。
隻是這個人員搭配有點奇怪,他左看看,右看看,“我們真的是來做保護任務的嗎……”
自上次見證了下洛夫哥羅德的分部換權後,他們三個就再也沒有一起參與過其他任務了。如果是單純的保護任務,起碼貝爾摩德不應該參與,她并不是行動組。
“或許是,或許不是。”貝爾摩德賣了個關子,她走在最前面。
任務地是一棟充滿歐式風情的别墅,貝爾摩德輕輕推開厚重的大門,入目是極盡奢華的廳室,繁複的燈飾發出冷冽的亮光。
“如果你和琴酒是負責“保護”,那我的職責或許是“監視”……而且,這個任務隻有今日一晚,很奇怪吧?”
貝爾摩德輕聲分析道:“今晚可能不會太平,所以你和琴酒都被叫來了。而由于boss并不完全信任她,”她頓了頓,“于是我出現在了這裡。”
“ 她?”馬德拉眨眨眼。
“她”是誰?
馬德拉豎起耳朵,準備惡補自己遺漏的知識點。
牆壁在柔軟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陰影,木制的螺旋樓梯上雕刻着凹凸不平的花紋。繁華是繁華,可似乎沒有什麼居住痕迹,大廳的真皮沙發上積了一層浮土。于是三人便站在樓梯下交談。
貝爾摩德和琴酒近幾日已經被boss叫去了很多次,自然知道這次保護的對象——那個可以随意進出boss房間的神秘女人,是清算人送來的盟友,掌握着古怪的力量,被boss器重。
“被器重?”馬德拉重複,“boss不缺…他什麼都不缺,為什麼對方會被器重?”他嘴唇嗡動,聲音近乎于無。
“但如果是清算人的話……hum。”
他笑了:“或許真的有boss想要的東西。”
從最開始時十年支票的交易,到後來黑衣組織與清算人密切的交往,再到最近于痛苦中被虐殺的任務目标,以及從未被boss放棄的,宮野夫婦的研究産物……這一切,似乎在刹那間被串連成了一條筆直的絲線,隻差最後的收尾,故事的始末邊将完全浮現在馬德拉眼前。
在此之前,馬德拉眼珠子轉轉,嬉笑道:“朗姆怎麼沒來?”
他伸手指向貝爾摩德,琴酒,最後指了指自己:“我們三個都來了哎,他不來的話豈不是圓桌會議人員三缺一?感覺像被孤立了一樣。”
馬德拉說的是boss每次把他們叫過去開會時的場景。他們四個站在圓桌的四個方向,四足鼎立。
琴酒聞言發出一聲嗤笑。貝爾摩德也沒忍住,捂着嘴輕笑兩聲。
她幸災樂禍道:“朗姆忙死了,雖然他極力想要騰出時間參加這次團建,但結果卻并未如他所願——不過你猜的很對,親愛的。他委托給了别人。”
馬德拉:“居然還有可以參加這次活動的情報組,看來996的施行并不全面嘛。”
情報部可以說是整個組織裡最像社畜的部門,大多數人的工作是整合資料,維持組織明面公司的運營,控制輿論,等等。所以人手始終都處于一個嚴重不足的狀态。
朗姆居然舍得放一個情報組成員來參與這次的任務,真不像他的性格啊。
這麼感慨着,馬德拉随口說出邪惡話語:“那一會兒我們有的玩了。”他歪頭,身體依靠在冰冷的樓梯扶手上:“說起來,我們這次保護的對象叫什麼名字呀?”
他隻收到了組織要求他前往别墅的短信,其餘事情一概不知。
不過詢問名字仍是個怪的問題,畢竟他們的職責是保護。而名字是最短的咒語,互相告知姓名,就好像邁向彼此的第一步。
“……boss不曾說過,不過好在此次的委托是她本人下達的,我記得資料上顯示,她的名字是……”
“庫柏勒。”
一道不屬于三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琴酒猛地擡起頭,那個委托他們保護自己的女人半扶着旋轉樓梯的扶手,懶洋洋倚在上面。距離他們很近,隻要伸手就能觸碰到彼此。
她的存在感是如此鮮明,以至于讓琴酒生出巨大的警覺。
因為他沒有發現對方靠近的氣息,對環境和氣息的敏銳是他賴以生存的本能。如今本能被剝奪,琴酒自然沒什麼放松的心情。
相比渾身緊繃的琴酒,庫柏勒則是另一種極端——明明今晚有危險的是她,但女人卻一副無所謂的困倦模樣。她的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手臂從扶梯垂落,手指恰好落在了馬德拉的額前,指尖泛着健康的粉。
她的聲音也是慢慢的,“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女人穿着舒适的睡裙,看上去确實是剛睡醒的樣子。行為也不如清醒時克制守禮。
就在這詭異的氛圍——在琴酒散發着寒氣,而庫柏勒悠悠閑閑的氛圍中。
鬼使神差般,馬德拉捏住了那根手指。
然後,他愣住了。
被他捏住手指的庫柏勒也愣住了。
不過很快,馬德拉意識到這是不禮貌的。他快速松開了對方溫涼的指尖,擡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個沒經得住玩具誘惑的貓。
“抱歉。”他說。
庫柏勒眨眨眼,也跟着笑了笑,“沒關系。”她從倚靠的姿勢變為站立,俯視着三人,輕聲道:
“一樓左側的會客室是打掃幹淨的,雖然還差一個人……但不打緊。我們先去那裡等候吧。
。
庫柏勒遵循待客之道,為衆人端上來幾杯泛着暖意的紅茶。
她的目光毫不掩飾,始終落在馬德拉的臉上。此刻馬德拉正在和水蒸氣作鬥争,捧着茶杯小口吹氣。
庫柏勒單手撐着下巴,就這麼看着馬德拉。然後在琴酒陰鸷的目光下笑眯眯的開口:“馬德拉,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馬德拉的視線于是從茶水移到庫柏勒臉上。
他的眼睛被水蒸氣熏的濕漉漉,聞言咧嘴笑道:“當然,庫柏勒。”
“你一下子就答應了,真好。”庫柏勒很滿意,她歎了口氣:“不瞞你說,我有個和你長的很像的朋友。”
哦?這倒是不知道的信息,貝爾摩德豎起耳朵。
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
馬德拉好奇:“很像的朋友?”
庫柏勒:“對。”
她歎了口氣:“說起來,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算算年齡的話,”庫柏勒看着馬德拉:“他應該是和你一樣大了……”
這話說的就很有意思了。
貝爾摩德被水嗆了一口,捂着嘴止不住咳嗽。而琴酒陰寒的氣場一滞,似乎是沒想到庫柏勒會這麼說。
馬德拉睜大眼睛:“有一個孩子……這麼說來,您沒有去看過那個孩子嗎?”
“沒有。”庫柏勒依舊慢悠悠的,說出來的話語卻是相當無情:“我有太多比這個孩子更重要的事情,況且這并不是愛情的結晶,那孩子出生的緣由頗為複雜……但我的朋友很喜歡他,這也是讓我滿意的一點,他們之間有着天然的,堅不可摧的血緣紐帶。”
她又說:“不過那孩子誕生後,我确實因為好奇,悄悄地去看過一眼……當時,他躺在嬰兒床裡,我想要碰碰他,于是我的手便伸進了嬰兒床的護欄,就是這個時候,他握住了我的食指。”
說完,庫柏勒撚磨着剛才被馬德拉捏住的食指,咯咯笑起來。
馬德拉這才發現對方的長相并非甜美可人,相反,庫柏勒的五官帶着一種漠然的淩厲,頗具威嚴。
隻是她一直在笑,雙目又始終含情。于是大家便都忽略了她鋒利的樣貌,隻看得到她婀娜的身姿與溫柔的笑容。
“血緣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啊。”
庫柏勒感慨,并問馬德拉:“好孩子,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