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拉維林伯爵家,風行的傳聞稱他們是最初的太陽王的後裔。還有傳聞講述他們如何化為狼形巡獵于森林之中。這個家族早已消亡,隻餘朽壞的家族城堡,其中尚有未為人所查的兇險之處。*
拉維林伯爵的城堡偏遠而破敗,早已經曆過掠奪。然而總會有人找到證據,證明那裡尚未被洗劫一空。
那裡也許有個秘密房間。與此相對,那裡也許存在着詛咒。艾倫他們并不是第一批踏足于此的隊伍,于是在打開城堡大門的時候,除去早已枯朽的骸骨,還有新鮮的屍體,生前的他保持着緊緊趴俯在門上的驚恐姿勢,艾倫向外打開門時,屍體便徐徐倒在了他的懷裡。
馬德拉看似豔羨實則嘲笑道:“哇!紅袖添香,美人投懷。”
實則屍體是個壯漢,艾倫抱着他體感像是抱了個冰雕。他感覺馬德拉肯定早看出來了,于是了然道:“原來是在期待我的好戲。”
可惡的雇傭者點點頭:“對。”
艾倫麻木地将面容驚恐的屍體老哥放到門口,邁過或已經變脆的骨頭,或仍然新鮮的屍體。摸索着四周的牆壁,“我聽流亡者說你加入那個組織,起先是為了獲得屍體做材料吧?現在看到這些都不心動了嗎?”
馬德拉跟着艾倫,眼睛打量着周圍,聞言撇撇嘴:“現在當然是要求更高了,我要那麼多屍體做什麼?又不是食屍鬼。”
“食屍鬼?”
“你應該對他們的另一個名字有印象,在無形之術者中,有一群被稱為【先知】的人。”
他為什麼會這麼清楚,因為在歡騰劇院沒有演出的時候,【先知】會前往這裡為祂的觀衆們排憂解難。馬德拉在歡騰劇院的朋友便是以此為生。
他還參加了舞蹈團。可謂身兼兩職。這年頭賺錢真是不容易。
食屍鬼們若想開啟自己的飛升之路,首先要獲得一種秘密配方:由蜂蜜、冥府百合、象牙骨粉,再加一種隻在埋葬死者處生長的斑點菌菇的洗波靈音藥,與殘骸一同服用入胃,以獲得冬之司辰的認可。
屍體之于他們,如同水之于魚。吞食屍體并不是單純食欲,作為靈媒工作者,他們會在屍體中得到一些常人無法窺探的信息。
【如今我已嘗過了墓地的果實,這種饑餓便時常來煩擾我。聞見腐敗的芳香我的嘴就流涎水,肚腸像狗一樣嚎叫。】便是食屍鬼們的常态。
食用殘骸可使之輕減。有經驗的食屍鬼們都知道,不要讓它累積到七。到那時,一切都将結束,且結束得并不令人愉快。
“對于一般想要走飛升路的教主而言,囚犯的作用往往大于屍體。”
馬德拉用客觀的角度評價道:“屍體很可能引發邪名,食屍鬼不害怕這個,他們會吃掉曾經被誰使用的肉身……我勸你最好也不好制造太多的屍體,從無形之術意義上來講。當然,你可以結交一位先知朋友,對方會很樂意幫你消滅掉這份麻煩。”
艾倫在聽到“吃屍體”的時候就已經炸毛了,但後面越聽,他越覺得好像也能接受……可能這就是教主們與生俱來的實用主義吧,艾倫甚至覺得好方便,天呐,消除邪名哎。
在一幅破敗的描繪着狼群獵殺人類的挂毯面前,馬德拉停下腳步。
艾倫回頭“是這裡?”
“對,”馬德拉肯定道:“這裡有暗門。”
被骸骨與灰塵裝飾的廢棄城堡,此處肯定有一扇門,但若是沒有燈或啟,我們就無法打開它。
艾倫一把扯掉挂毯。背後,是一堵鑲闆牆。
在鑲闆牆之中确實隐藏着一扇門。彈簧失蹤已久,毫不讓人意外。馬德拉沒有上前,他拎起城堡牆壁上懸挂的斧頭,順勢扔給艾倫一把。
對付這種門,有比開鎖更便捷的捷徑。
“來吧,我們砸門而入。”
他說。
。
伴随着尖利的摩擦聲、地面的震動和彌漫的塵土,暗門終于向他們敞開。但還不是最後,因為昏暗的甬道裡閃爍着刺骨寒意,浸着青苔與涼意的牆壁上,遊魂被封印于此。
艾倫屏住呼吸,“那是什麼…?”
馬德拉倒是露出一絲興奮的神色。他告訴艾倫:“這是涸魂詛咒。”
前方的寶藏被涸魂詛咒保護着。若是沒有燈或者心,這詛咒會跟着人們回去,吸幹他們的魂。當然,風險越大收獲越大,馬德拉越發覺得他們釣到了大貨。
豆大的光亮隻夠照亮一小方地,二人的耳邊傳來了凄厲的哭喊,正如同冤魂索命時的哀哭,這聲音聽來尖細,似乎能刺穿人的耳膜。
艾倫擡頭,便看見了透明的白紗,如同噬魂怪一樣的鬼魂在空中飄蕩盤旋。祂正俯視艾倫與馬德拉,在它的眼中,一切都生靈均是祂的仇敵,都将被祂吞噬靈魂。
白紗從空中輕柔降下,寒氣浸透骨縫,如同一隻枯槁的手落在肩頭。而馬德拉半步都沒有後退,他偏了偏頭,以一副教導的口吻對艾倫說:“看好,【燈】是這麼用的。”
每當面對敵人的時候,馬德拉就變了副模樣。那副高高在上,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視為阻礙的姿态。讓人從側面了解到了他的殘忍之處。
【燈】在他這裡并不柔和,而是刺目。無慈悲與尖銳的光輝之下,找不到影子與色彩。
暗室内的浮塵無風自動,遊魂将馬德拉團團圍住。企圖找到一絲破綻,而馬德拉自身,在暗室裡便如同照明物,黑暗中泛着冷意的光,遠勝于他們帶來的手提燈發出那豆大的、搖曳的燈火。
【上校】是位兇猛,卻通曉“光”的司辰,于是馬德拉拜請他,不容違抗之神。他曾經從比這嚴酷得多的境遇下生還。他的神力諒必能夠保護人們。這詛咒别想纏上——不僅如此,他還要将這些遊魂統統碾碎。
光輝化作刀刃插入遊魂的身體,所經之處猶如開了淨化法陣。馬德拉碾碎它們,就如同狂風壓倒草芥。
暗室的陰氣竄天,整片的魂魄已被曾來此處的燈性相之人所消滅,隻餘下粘稠的詛咒。現在也已經被馬德拉像捏碎一隻螞蟻一樣絞殺。
艾倫也被這光芒照耀。教主在研習密傳後,可以将所屬性相化為己用,他雖然知道馬德拉是如何做的,自己卻無法發出這樣的光輝。
欲望往往是在刹那間破土而出。就像他拿到父親所留下的筆記,就像此刻。
破落的灰塵因為遊魂的消散簌簌落了下來,使得馬德拉打了個噴嚏。但他還在笑,招呼着艾倫,走向那扇被遊魂們守護的宅門。
“走啊,拉維林伯爵最後的寶藏位于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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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有人捷足先登。腳印的痕迹明顯。
寶藏,在一個空氣出乎意料地流通的房間裡。高處的天窗可以讓這間屋子更好的照到陽光,可惜早已破損,地闆被樹葉和碎片所掩埋。
屋内有一個搖籃,裡面放着一具頗為新鮮的,仔犬的骨骸。二人都推測這個地方曾被布置成育嬰室。在搖籃的旁邊,一個被暗紅色絨布覆蓋的巨大籠子杵在一旁,生命的氣息猶如野火,隔着一層薄薄的紅色在馬德拉眼中跳動着。
他輕輕地掀開絨布,就像打開禮物。随着懸垂性上佳的布料流水般垂落,兩雙帶着驚恐與戒備的碧綠眼睛暴露在馬德拉的視線内。男孩和女孩被關在籠子裡,像兩頭受驚的幼獸。
這确實禮物。
馬德拉放慢呼吸,緩慢地蹲下來與兩個孩子平視。聲音輕的像鴉羽,“你們好呀。”他說,“誰把你們關進了籠子?”
男孩和女孩對視了一眼,膽子更大的女孩,将男孩護在身後,童聲在緊張下顯得尖細。
她說:“是狼人!”
。
拉維林家族曾是一個法國貴族家庭,他們擁有擁有高超的釀酒技術,但自從拉維林酒莊被遺棄了多年以來,家族的幸存者們早已不知在何處。
他們擁有一種家族遺傳的病症,傳言,“拉維林病”的症狀包括顱骨以及牙齒畸形,光敏,最後階段甚至會出現類似于皮毛、鱗片甚至羽毛的皮膚異常。
幾個世紀以來,他們飽受這種病痛的折磨。症狀随着年齡的增長逐漸加重,有些拉維林,企圖與清算人做交易來延長病發時間,然而于事無補。
在破解詛咒的攻擊後,解救小孩對馬德拉來說更是輕而易舉。籠子被他暴力拉扯變形,栅欄變成了一個足以讓他們鑽出來的門。在短暫的交談後,男孩和女孩判斷馬德拉對他們沒有惡意。于是乖乖伸手被他抱在懷裡。
他看起來不強壯,甚至纖細。卻能毫不費力托舉兩個孩子。手臂穩穩地充當着防護網。
艾倫此時已經搜尋到了足夠多的寶物,他從育嬰室的外面走進來。等看清楚馬德拉抱的是什麼之後,吓了一跳。
“哪裡來的孩子?”
“聽說他們是被狼人抓來的。”
男孩似乎在發低燒,神情恹恹,緊緊攥着馬德拉的衣領。女孩為他們介紹,“這是波特,”她說,“我叫蘿絲。”
“蘿絲。”馬德拉問她,“你們是同一天被抓來的嗎?”
“不是,波特比我更早。”
她看起來狀态還不錯,就算是被關進籠子,也沒有被打磨掉應有的稚氣。察覺到波特發音比較困難,于是自覺充當了叙述者的角色:“我是和哥哥走散後被狼人抓住的,波特是被他們從福利院抓來的。這裡的狼人不止有一個,把我們關起來的那個狼人和另一個說,他要舉行一個、儀式。”
這個詞她磕絆了一下,看來不經常說。
“儀式?”
“對,但另一個,呃,我們被罩住了,隻能聽到他們在吵架。另一個狼人說:時間怎麼會倒流?你是在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