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Revolving Door

當清晨的陽光毫不吝啬地湧入格蘭芬多塔樓，驅散夜晚殘留的厚重，阿塔蘭忒總是無比感謝分院帽的決定。初升的太陽帶來的陽光都仿佛是新鮮的，而高聳的塔樓永遠最早迎接這份饋贈。

她在寝室的窗台上擺了一個從東亞帶回來的琉璃瓶。那裡的神秘術士告訴她，如果清晨的陽光裝滿了這個瓶子，夜晚就不會受到噩夢的侵襲。

剔透的琉璃瓶将陽光折射出七彩光芒，洋洋灑灑地滿溢出來——這是阿塔蘭忒在這個聖誕節的早晨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來自大自然。

她從床上坐起身，看到了床腳邊放着的一堆包裹，稍稍有些驚訝。包裹的數量比她預想的多了不少。

翻身下床，她坐到地毯上開始拆禮物。

入目所及大多都是紅色包裝，間或夾雜幾個藍色與黃色，卻沒見一抹綠色。阿塔蘭忒拿起最頂上包裹嚴實的盒子，仔細瞧了瞧，彎起嘴角。

盒子上用蠟筆畫了一個紅發綠眼和一個黑發藍眼的女孩手牽手的Q版畫——顯然是莉莉的禮物，裡面是一條五顔六色的串珠手鍊，大約是她自己做的。

阿塔蘭忒戴上手鍊，伸着手欣賞了一會，才拿起下一個紙包。

這次來自瑪麗，是一支漂亮的簽字筆，配了一瓶金色的墨水，邊上還有張卡片：【送給未來的大音樂家】

她扶額笑了一會，又重新把它們包起來小心地收好。

禮物摞成小堆，她在裡面翻了翻，找到一個包裝最樸素的牛皮紙包，但分量不輕。她扯開細麻繩，看見裡面露出了一條厚實的羊毛毯。

淡淡的幹草香混合着羊毛的味道，是令人熟悉的氣味。阿塔蘭忒攏起毯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還嗅出了一絲蘋果與肉桂的香氣。

看來菲恩的爺爺又煮了熱紅酒，她想。

老人家大約是怕她冷，羊毛毯織得又厚又密，蓋在身上暖絨絨的，像是阿爾卑斯山上的木屋裡燒得旺旺的爐火。

她抱着毯子發了會呆，忽然有點擔心自己寄給老人的藥膏管不管用。畢竟巫師好像很少有得關節炎的，她隻能自己依照草藥的特性研制。

阿塔蘭忒呼出一口氣，如果有了機會一定要去看看他。

接下來的禮物也都是些平時相熟的同學送的：艾伯特送了一本《你所不知道的80種神奇植物》；詹姆送了瓶洗發水——當然是他的家族特産；萊姆斯的是一本筆記本，彼得包了兩包糖果。西裡斯的禮物包裝得相當精細，閃着細碎光點的禮盒上還紮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阿塔蘭忒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開了蝴蝶結。

不知道是不是屬于布萊克的“體面”，盒子的内部是絲絨的，中間躺着一個藍色的發箍，綢緞材質泛着柔潤的光澤，像是湖面上的波紋。

隻一眼，阿塔蘭忒就喜歡上了這個發箍。她摸了摸發箍順滑的緞面，感歎了一下西裡斯對女生喜好的把握，把它戴在發間。

剩下的大多數包裹基本是些糖果零食。出乎阿塔蘭忒的意料，這些禮物都來自于那天她在黑湖邊演奏時的“觀衆們”。有兩個女生甚至在附上的賀卡裡言辭直白熱烈地表達贊賞，看得她幾乎羞赧起來。

一種從未有過卻無比令人着迷的喜悅湧上心頭，與從前她在街邊演奏時獲得掌聲的感覺不太一樣。雖然隻是改編，但這首包含了她“自己”的作品能夠得到别人的認可，就像是終于有人撥開層層迷霧看見了真正的她。

她嘗試通過音樂述說，而有人願意駐足片刻，或愉快或悲傷，因她的故事稍有動容，這就足夠了。

阿塔蘭忒找出一隻透明玻璃瓶，把這些糖果都倒了進去，然後把兩張賀卡貼着瓶壁小心翼翼地插進去。這個瓶子被她放在了床頭，每天都能看到。

禮物基本拆完了，她彎腰在滿地的包裝紙裡翻了翻，又翻了翻，确定沒有漏掉的禮物。

“……”

壞蛋拉巴斯坦，虧得她還認真給他準備禮物。

坐在地上生了會悶氣，阿塔蘭忒才重新起身收拾房間。

她從行李箱裡找出一些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小擺件，準備去貓頭鷹屋給她意料之外的贈禮人們寄回禮。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挪到了頭頂，她不由得加快了動作。

晚上還有“大事”要做，她必須要好好準備一下。

*

距離蘇格蘭高地一百八十多英裡外，坎布裡亞郡的一片山林中迷霧缭繞。聒噪的鳥雀在此處齊齊噤了聲，走獸的蹤迹也難以尋覓，霧氣中偶爾傳出的幾聲鳴叫卻又怪異至極，不像是這世間任何動物發出的聲響。

原本沿着上山的步道一路行至山頂的幾名旅客起了好奇心，轉變了方向朝着那片迷霧走去。

看似不遠的距離，幾人卻感覺走了很久，久到他們幾乎快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向着那裡走。直到那片白茫茫的霧氣從起先他們視野中的一小塊漸漸地覆蓋了面前所有植被，幾人才恍然發覺他們已經置身于迷霧中。

不約而同地感覺到眼睛酸脹，他們使勁閉了下眼，再睜開，眼前卻一片清明。周圍的景緻與其他地方一般無二，高聳密集的松樹林疊着層層積雪，被壓彎的樹枝抛下一捧落入地上将近3英尺厚的積雪上，将他們猛然驚醒。

旅人們這才驚覺他們已經完全遠離了清掃過的步道，此刻他們的腿幾乎沒入了雪堆裡。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幸而積雪下面沒有獵人留下的陷阱，否則他們的麻煩就大了。

“剛剛……”

奮力從雪地中拔出腿，其中一人猶疑地開口。

“大概是積雪反光讓我們看錯了，趕緊回去吧。”領頭的人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野外徒步向來重視直覺，幾人于是放棄了前進，重新向着步道艱難跋涉。

沒人注意到，在他們轉身之後，原本正常的樹林再次被突然出現的霧氣掩蓋，一隻烏鴉從他們頭頂掠過。黑羽上泛着金屬光澤的成鳥紮入迷霧中，晶亮的黑色眼珠倒映出一片崎岖的山地，竟是與方才幾名旅人所見的完全不同。

越往深去地勢越開闊，各種奇形怪狀仿佛有意識的樹木花草愈發多起來，一座肅穆古舊的莊園赫然出現。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座誇張的哥特式莊園背後竟是一片廣闊的湖泊，卻從來沒有人從湖面上望見過它。

烏鴉振翅向着莊園二樓禁閉的窗戶飛去，落在其中一扇的窗台上。它抖落身上沾染的水汽，用尖喙敲了敲窗，叫了一聲。

窗簾被拉開，面色蒼白的少年看向停在窗外的鳥兒，兩雙一般漆黑的眼睛相對注視着。窗外的那個歪了歪頭，擡起右爪示意。

拉巴斯坦看到上面綁着的瓶子，抿了抿唇。半晌，他攥着魔杖的手收緊，對着窗戶輕聲念了一個咒語。

“咔哒。”

緊閉的窗戶應咒而開，他側耳仔細聽了聽樓下的動靜，輕輕推開窗，取下了烏鴉腳上的小瓶子。

透明水晶瓶中盛放着深色的液體在光線下泛着幽幽綠光，映照進少年墨色的瞳孔中。指節漸漸收緊，拉巴斯坦死死盯着這瓶魔藥，像是要透過它看出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