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着阿塔蘭忒的基本都是格蘭芬多,還有少數幾個赫奇帕奇。黑發少女盤腿坐在圈子中心,懷中抱着吉他淡淡笑着,耐心回應每一個跟她說話的小巫師。餘光瞥見一道人影,她擡起頭,笑容立即擴大了幾分:“西裡斯,這裡!”
她朝他招手,圍着她的人自覺空出了一個缺口讓他坐到阿塔蘭忒身邊。西裡斯的心情終于好了許多。
他随意曲起腿,偏頭看向她,一隻手臂不經意地撐在女孩身後:“準備好了?”
另一邊的莉莉瞟了他一眼。
阿塔蘭忒沒有察覺,她點頭,語氣頗有些興奮:“當然。絕對跟你上次聽的不一樣。”
西裡斯總覺得最近的女孩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好像某種從前被她壓抑的東西被釋放了出來,愈發光彩奪目。他勾起嘴角,攤開掌心做了個“請”的手勢。
阿塔蘭忒深吸一口氣,擡手撥響了琴弦,《卡農》的開頭從她的手指間流淌而出。
她的右手在音孔前方的琴弦上慢慢撥動着,左手在指闆處按動,像在跳一支優雅的華爾茲。開始的旋律悠揚柔和,琶音的加入讓旋律流暢輕快卻不急促,仿佛是演奏人在将故事娓娓道來。一幅畫卷在所有人眼前展開,他們看到了一片藍的毫無雜質的天空,天空下是點綴着白雪的遠山和近處綠的鮮豔的山坡,一陣清風吹來,帶着陽光和青草的味道。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幅由音樂描繪出的充滿自然氣息的畫面裡時,旋律來到了《卡農》最經典的段落。正在演奏的女孩突然将右手也移到了左邊的指闆處,緊接着大家就看見她的兩隻手在指闆處的琴弦上舞動起來。她的左手手指跳躍翻飛,右手間或加入其中,發出來的音色清脆而富有顆粒感,婉轉的旋律一下變得活潑起來。
畫面似乎更加生動了。陽光落在草地上閃爍着金色的光芒,一群山羊跳躍在山坡上的岩石間,惹得一旁不知名的花朵微微搖擺着。再遠些是山間的木屋和森林,林中似乎有兩個人影,幾隻鳥兒撲扇着翅膀從樹叢飛入藍天。
自由幾乎充斥在了每個音符中,令所有人沉醉。
帕赫貝爾的《D大調卡農》作為最著名的卡農樂曲,被人們直接以《卡農》相稱,原因之一就是它那條流動感十足的單旋律非常吸引人。古往今來,衆多演奏家都用不同的樂器、不同的演奏技巧和形式诠釋過這部作品。原版的小提琴三重奏優雅而缱绻,鋼琴的演繹版本透着淡淡的憂傷和釋然。阿塔蘭忒聽過裡卡多用古典吉他演奏這首曲子,就像流水一樣,有時間的沉澱和歲月的滄桑,而霍格沃茨主廳挂畫上的那位吟遊詩人則用魯特琴彈出了一分纏綿與思念。
那麼她呢?她又該如何演繹自己的版本?
阿塔蘭忒的左手在指闆上快速變化地敲擊按動,手指靈活的不可思議,讓人看得眼花缭亂,但流淌而出的旋律卻清脆動聽,沒有半分雜音。她直接選擇用全點弦的方式來演奏曲子的高潮部分,将現代指彈技巧運用到古典吉他中,看似炫技,實則與她在開頭鋪墊的意境意外和諧。點弦發出的音色幹脆有力,間或夾雜的擊勾弦音更是提升了這種靈動感,帶着山間田野的自由與愉悅。這是她兒時最珍貴的記憶。
這是她的故事,現在變為了她的音樂。
樂曲進入到尾聲。她的右手回到了音孔處,采用最初的方式撥動琴弦。旋律再度變得平緩柔和,就像是故事結束,所有的一切都變回了最初模樣。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又仿佛一切都留在了心底。
“叮——”
一聲清靈的自然泛音為這場演奏畫上了句号。
湖邊不知什麼時候聚集來了更多的人,原本的小圈子變成了一個大圈子,卻是一片寂靜。片刻之後,不知由誰先開始,繼而人群裡爆發出響亮的掌聲。
阿塔蘭忒輕輕呼出一口氣,這種将靈魂表達出來的感覺真的讓她無比沉迷。她站起身,向着人群微微鞠躬緻謝,然後轉頭看向還坐在地上愣愣看着她的男孩,笑起來。
“怎麼樣,還滿意嗎,紳士先生?”
女孩笑得恣意,彎起的眼眸裡是最明媚的光彩。風吹起她海藻般的長發,陽光從她身後透過發間的縫隙照到西裡斯的臉上。他擡頭望着她,竟有一瞬覺得睜不開眼。
西裡斯喃喃張口,吐出的話語似乎隻有他自己能夠聽見:
“……You’re amaz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