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Edelweiss(1)
本章bgm建議搭配Vienna Boy’s Chior 《Edelweiss》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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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問阿塔蘭忒1969年的夏天與往年有什麼分别,大概就是,這是她跟随裡卡多周遊世界的第二年,去年此時,他們在西班牙的街頭與當地的樂手一起演奏弗拉門戈,而現在,他們正在瑞士地界的阿爾卑斯山腳下的村莊裡,要去山上找一個擅長制作以及演奏齊特爾琴的民間樂手。
哦還有,她長高了3英寸。
真是可喜可賀。九歲的阿塔蘭忒背着比她矮不了多少的琴包,費力地跟在裡卡多後面爬着台階,一邊咬牙切齒地想。
走在她前面的那個男人雖然鬓角已見斑白,但身材健碩挺拔,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配上整潔的白色襯衫,連背影都透着成熟的魅力。他的肩上也背着一個吉他琴包,手上還提着一個裝着單簧管的黑色箱包,挽起的襯衫袖子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小臂,另一隻手插在西褲口袋裡,修長的腿一步兩個台階,走得潇灑輕松,完全忽略身後那個幾乎手腳并用才能勉強跟上他的小孩。
“裡卡多!你能不能慢一點!”阿塔蘭忒滿頭大汗,體力告罄,蹲在台階上沖着前面的男人喊。
那個男人終于停下生風的腳步,回頭看他的學生。正午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将他深邃硬朗的五官刻畫地更加立體,金棕色的眼睛幾乎被突出的眉骨投下的陰影籠罩。意大利男人标配的絡腮胡襯得他臉型如刀削般精緻,幾滴汗珠順着脖頸劃入敞開的領口,小麥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性感至極,幾乎要将周圍打量他們的女人們迷暈過去。
裡卡多·比安奇看着下方那個狼狽的小女孩,挑起一邊的眉毛:“啧,這麼可憐啊。”這聲音低沉醇厚如大提琴,語氣卻帶着幾分玩味。他打了個響指,阿塔蘭忒擡頭就看見他轉身繼續大步向上走,還不忘向一旁圍觀的女士們抛去一個飛吻,說出來的話卻欠揍極了:“跟不上我的話,加練一個小時單簧管,小豆苗。”
“裡卡多!!!”阿塔蘭忒氣急敗壞,回應她的卻是男人爽朗的笑聲。
等她終于氣喘籲籲地從山腳的村莊爬上了一片開闊的草地,幾乎已經快累趴下了,但阿塔蘭忒還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幾乎忘了呼吸。
六月,阿爾卑斯山低海拔區域的植被繁盛,翠綠色的山野比油畫的顔色還要鮮豔,天空卻藍的深沉,大片大片的白色雲朵落到地上,變成了漫山遍野的羊群,遠處是山峰上常年不化的積雪,一時竟叫人分不清哪些是羊,哪些是雲,哪些才是雪。從山間跋涉而來的清風吹倒了一片綠草,緊接着整片田野就變為了一片綠海,在陽光下泛着光地波浪起伏。
這風也吹起了阿塔蘭忒散亂的長發。她撥開遮擋在眼前的發絲,然後,在這一片綠與白的中間看到了那抹燦爛的金色。
那是一個身穿麻色襯衣以及阿爾卑斯山傳統背帶褲的金發男孩。他坐在羊群中間的一塊岩石上,懷裡還抱着一隻小羊羔,看來是牧童。
梅林啊,阿塔蘭忒發誓,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就好像世界上最純粹的金子與他的發色相比都顯得俗氣,最剔透的藍寶石遇上他的眼睛也顯得黯淡無光。他的五官無一處不精緻,蒼白的膚色又增添一絲脆弱感,卻讓他整個人都聖潔起來。
他垂眼撫摸着懷裡的小羊,動作輕柔,似乎是為了安撫它,他輕輕哼唱起來:
Edelweiss, edelweiss 雪絨花,雪絨花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清晨迎接我開放
Small and white 小而白
Clean and bright 潔而亮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向我快樂地搖晃
Blossom of snow may you bloom and grow 白雪般的花兒願你芬芳
Bloom and grow forever 永遠開花生長
Edelweiss, edelweiss 雪絨花,雪絨花
Bless my homeland forever 永遠祝福我家鄉
人們都說,豎琴是世界上最美的樂器,但那一刻阿塔蘭忒卻覺得,世界上最空靈美妙的豎琴也不及他的嗓音半分優美。如果天使降臨,大概就是他的模樣。
那就是菲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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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蘭忒決定收回說菲恩像天使的那句話。
好吧,他确實長得像天使,但他的性格簡直就像惡魔。
那位民間樂手就住在那片田野旁的一個小木屋裡,裡卡多與他一見如故,便決定在阿爾卑斯山腳住一段時間。巧合的是,菲恩正是那位民間樂手的孫子,于是阿塔蘭忒對于每天都要爬山這件事再沒半分怨言,甚至還無比積極。裡卡多對此的評價是:“膚淺。”
阿塔蘭忒懶得理他,但她确實好像發現了自己隐藏的顔狗屬性。菲恩真的太漂亮了,她看到他就覺得心情好,因此即使這個男孩根本就不搭理她,她依舊每天去田野上找他。
“早上好,菲恩!”
已經整整一周了,少女清脆而充滿活力的聲音每天早晨都按時在菲恩身旁響起。
坐在山坡上的男孩卻像是沒聽到一般,依舊低頭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骨哨。
阿塔蘭忒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在他身旁坐下,掏出一本書嘀嘀咕咕念起來。
聽到熟悉的語言,菲恩忍不住瞟了一眼身旁。這個精緻可愛得如同商店櫥窗裡的洋娃娃的女孩正在磕磕巴巴地念着一本德語詞典。他頓了頓,又瞟了一眼。
阿塔蘭忒發現了他的小動作,轉頭朝他笑:“我跟你說英語和法語你都不理我,那我就學德語,這樣你就能聽懂了。”她看着這個漂亮男孩湛藍的眼睛,一個詞一個詞有些生硬地開口:
“K?nnen wir Freunde sein?”(“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菲恩盯着她愣了半晌,突然跳起來,又似乎因為起的太猛而晃了晃,吓得阿塔蘭忒想去扶他,卻被拍開了手。像是面對着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男孩後退了幾步,原本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頰染上一抹绯紅。他的嘴唇有些顫抖,開口卻是流利的英語:
“我、你、你說的我都能聽懂。”他深吸了口氣,再開口就顯得氣勢足了很多,“我才不要跟你做朋友,煩人精,離我遠點!”像是為了證明他的話,男孩把手裡剛剛揪下來的草朝着阿塔蘭忒砸過去。
輕飄飄的草砸到身上根本沒有什麼感覺,但阿塔蘭忒卻覺得心裡悶悶的。她有些難過:“對不起,我、我不是想煩你,我隻是喜歡你,想和你做朋友……”她的聲音逐漸染上些哭腔,終于還是轉身跑開了。
菲恩下意識想張口喊她,卻最終沒有出聲。他站在原地,濃密的金色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