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昭站在公交站看着手機屏幕,按了鎖屏鍵後屏幕變得一片漆黑。她小心地調整着角度,透過屏幕的反射觀察自己身後的情況。
果然……
在身後不遠處的一家臨街便利店裡,有一個帶着鴨舌帽的男人站在雜志架旁假裝看雜志。
要不是因為最近她一直特别注意着,其實也很難從人群中發現這個男人。因為他是不定時出現的,有時是上午,有時是傍晚。甚至有一次,她在圖書館趕報告趕到快10點才走,透過停在路邊的大貨車的後視鏡,她就看到了那個男人在她身後的街角處。
她疲憊地歎了一口氣。再這樣下去,以後她要做任務的話,一定會被他發現的。她正在調查的任務目标,她準備的計劃等等,一定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吧。說不定他還會從中搞破壞,例如把跟她有關的東西故意放到現場,把警察引向她什麼的。前幾天他那樣煞費苦心地對她說了那麼多,就是想讓她知道,他手裡有沾有她指紋的東西,如果不乖乖聽話,他是可以這麼栽贓她的吧……
現在算是稍微有點理解裡見實花那時的心情了。
看來波本是真的不達目标就絕不罷休。
下了公交車,她走向很久沒去的料理教室“花見”,在那裡普普通通地上完一節料理課。
“雨宮小姐進步很大嘛!”來美小姐嘗了一口她做的牛肉咖喱說:“之前好像完全不是這個味道……咦?還是說我記錯了?抱歉,雨宮小姐實在是太久沒來了……”
“哈哈,不好意思呢,前段時間都在忙學校的事。說起來我上一次過來是什麼時候來着?”她假裝回想着。
“嗯……讓我想想,我記得上一次雨宮小姐來時,好像發生過什麼不得了的事……”
“啊啊!對哦!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是要回學校趕作業,那時路上好像發生了車禍呢!”
“對對對!我一開始也完全不知道呢!”
“诶?來美小姐也是嗎?我也是晚上看到速報才知道,原來自己路過那時的騷動是因為車禍。”
“啊……說起這個,後面還發生了很無語的事……”看來美小姐的表情,似乎是很不好的回憶。
“很無語的事?是跟車禍有關的嗎?”千昭追問。
“也不知道是跟什麼有關……那天突然有公安來到這裡,說讓我交出學員名單呢!”
“诶?公、公安?”千昭做出震驚的表情。
“是啊,那個公安還特别讨人厭,全程闆着臉的,說什麼如果不交出來就說我妨礙公務……”
“怎麼能這樣?太欺負人了吧?讓别人交出這種東西,起碼得有搜查令吧?”千昭氣憤地說。
“是啊……但那時我也隻顧着害怕了,就乖乖地交出去了……事後就是覺得那樣不對……”
“那個公安是個怎樣的人?我還沒見過真正的公安呢,總是分不清他們跟警察有什麼區别……是個老頭子嗎?還是那種會大聲嚷嚷的粗魯大叔?”千昭小心地問。
“嗯……”來美小姐回憶了一下,說:“也不是啦,看上去也就30歲左右吧……身材很高大,帶着一副橢圓眼鏡,臉型很長,看上去特别嚴肅的樣子!”她一邊說一邊比劃着。
“那會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一開門就亮證件說‘我是公安二課的山田六郎’這樣?”
“哈哈哈哈!對對~就是那樣~” 來美小姐被她逗笑了,說:“山田六郎是什麼鬼哈哈~話說那時那個公安叫什麼名字來着?”
“嗯……他有把名片給你吧? ‘這是我的名片,想到什麼了請與我聯系’,會說這種話吧?”她再次模仿着電視裡的警察的嚴肅口吻說着。
“哈哈哈~真的有哦!讓我找找看……”來美小姐跑到櫃子旁拉開抽屜翻找着。
“啊,找到了!”沒過多久她就找到那張名片,推到千昭面前,說:“你看,就是這個!”
千昭滿意地看着名片上“風見裕也”四個字,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她托腮笑着說:“诶~~原來電視上演的都是真的啊?真的寫着警視廳公安部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哎呀,一般是一輩子都不想見到的吧!誰願意跟公安打交道嘛!”
“哈哈~說得也是~”
回家時千昭也是坐公交。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建築物,她想起那個從波本的儲物櫃取走那台筆記本的西裝男人。從剛才來美小姐的描述來看,應該是同一個人吧?是警視廳公安部的風見裕也。
那位公安要看料理教室的學員名單,是想要調查她的資料嗎?
這麼說來,出現在“金魚”俱樂部的公安,也是這位風見裕也嗎?要不要想辦法确認一下呢?
不,現在還是算了……波本說不定還在跟着她。那個像幽靈一樣的男人,不能因為在周圍的櫥窗玻璃汽車後視鏡中看不到他的身影就以為他不在了。
她現在去“花見”還能說是因為要去上料理課,不會讓波本起疑。但如果還要去“金魚”的話就不一定了。
所以那位公安跟波本是什麼關系?
她知道警察中有靠販賣内部搜查情報賺錢的渎職警察,她也有幾個聯系方式,隻是從沒聯系過。那位風見裕也是那種渎職警察嗎?
但是情報交易的話,一般來說都是确定對方手裡有這個情報,才會開始聯系交易的。就是說出售情報的一方是先獲得情報的那一方。
波本跟風見卻是相反的順序,更像是波本想要什麼情報并且知道哪裡有,然後才讓風見去調查獲取情報?
在花見的時候,是波本先去找了來美小姐,然後才是風見。
那台筆記本也是波本先把它放在儲物櫃,然後風見才過來取走。
那會不會是像貝爾摩德那樣,風見裕也因為有什麼很緻命的把柄在波本手裡,所以要聽他的指示行動,幫他調查?
千昭一把躺倒在床上。
“我決定要跟波本組隊了。”她給那位大人發了信息。
“還是想要殺了他嗎?”十幾分鐘後她收到了回複。
她盯着手機屏幕,思考了很久。
組織派去公安的卧底Pulque被殺了,還偏偏是被波本殺了這點,現在想來真有點耐人尋味。
像公安那種龐大組織,發現了一名卧底應該是會徹底利用他才對,而不是簡簡單單地殺掉完事。因為殺了這一個卧底,很可能還會派第二個卧底來。到時候又要重新再調查一遍,去确認第二個卧底的身份,那對公安那樣人數衆多的組織來說應該是很大的工作量。還不如把這個已知的卧底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嚴密監控着呢。
一般的話,應該會提供假信息反向利用這個卧底,最理想的情況是利用他順藤摸瓜找到這個組織。最起碼也得調查清楚他跟組織的情報互通往來方式,确認他在組織的聯系人,讓調查工作不至于就此中斷才行。
但是看之前波本的資料,Pulque卻在身份暴露後,幾乎馬上就被波本殺了。
“不,我暫時不會殺他。”她回複。
如果她的猜測沒錯,那麼那個男人将大有用處。比起讓他死掉,好好利用他也許更有意思。
當然現在還沒有确切的證據,她不能随便跟那位大人報告。僅憑他跟風見裕也有關聯這一點還說明不了什麼。波本的資料上有提到,他有特殊的情報渠道,可以提供特别的情報,那是指跟公安相關的情報嗎?那他完全可以狡辯說所謂的特殊情報渠道,就是風見裕也。他隻不過是在利用風見獲取情報而已。
直覺告訴她起碼現在的方向是對的,就這樣調查下去,一定能發現點什麼。
說起來,波本好像還是覺得她想殺他呢。
她想起前幾天的那個晚上,本來波本把她困在臂彎中一臉志在必得的表情,突然就向後退去戒備了起來。
那真的是很棒的表情啊~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陽光剛好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下,天色暗了起來。
那就讓他繼續這麼認為好了,哈哈~
幾天後的體育祭,千昭回學校參加1500米的比賽。
她有時放學後會去學校操場跑步,班上的同學也知道,體育祭時總會有人推薦她去報名。去年她以生病為由拒絕了,今年正想着該怎麼推掉時,偶然得知國家隊的運動員日向知佳報名了1500米。于是她也報了這個項目。
“啊啊,我媽果然是來了……天啊,還坐在終點那邊呢,真不妙啊……”
“為什麼?是特地跟公司請假過來為你加油的吧?”
“唉……話是這麼說,但她每年都會拍一堆照片啊……你也知道,人在比賽時肯定都是用力過猛面目猙獰的表情啊,她就是會拍我那種照片,回去還會給給其他親戚朋友看,炫耀說‘看我女兒多厲害!代表班級參賽呢!’啊啊,真是想想都覺得尴尬……”
“哈哈~那我媽倒不會這樣~但是我媽嗓門特别大,到時候她給我加油的聲音一定會蓋過周圍人的聲音特别突出……”
“哈哈哈~聽你這麼說我心裡稍微平衡了一丢丢了~”
“唉……所以說父母為什麼總要做這種讓人感到尴尬的事嘛……”
當千昭換好運動服在準備區做拉伸時,聽到身後有兩個人在說着自己的父母。
這也是她從小就抗拒體育祭的原因。
小學時她也參加過體育祭,她還記得那時大家都有特地過來看比賽的家人。賽前媽媽們會蹲下來仔細檢查鞋帶有沒有系好,爸爸們會做很多誇張滑稽的動作給他們呐喊助威。比賽後也會有家長第一時間過去遞水瓶和擦汗,得到名次了還會全家人一起歡呼雀躍起來,高興地拜托别人幫忙拍合照,一起讨論今晚要去哪裡慶祝。
那時是千昭的班主任擔任起媽媽的工作,全程一直很照顧她。
當她拿到了名次後,老師也讓她拍舉着獎狀拍照留念,就像其他同學那樣。
但是她知道,其他同學的照片都是跟家人的合照,隻有她的照片是獨自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