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先生!前幾天提到的監控視頻,剛才已經發到您的郵箱了。”
“嗯,謝謝你,我晚點會回去看看的。”
安室透挂了電話繼續走向JR站。最近這幾個星期,他每天都會來走一遍裡見實花從周刊社去往JR站的這一段路。調查報告隻提到JR站的監控拍到她入站,但是她從周刊社是走路去,坐公交車去還是打車去這一點因為沒找到目擊情報,所以沒法确認。而從周刊社到JR站的距離來看,三種方式都有可能。所以他每天随機試一種,想看看會不會有什麼發現。
而裡見的電話通訊記錄他也仔細地過了一遍。通訊錄裡有名字的那部分縣警已經調查過了。還有一些是公用電話打來的,裡見實花是記者,所以有人從公用電話打匿名電話給她這種情況時常會有。但是他注意到從雨宮去了一趟靜岡回來,到裡見墜崖那段期間,這些從公用電話的來電比之前頻繁了很多。
高月美和曾提到“實花在電話裡語無倫次的,好像在害怕着什麼似的。”
會不會是雨宮頻繁在打電話,利用築田響華的事在恐吓她呢?
如果是這樣,那裡見确實無法報警,因為她如果報警就不得不提起十年前自己隐瞞了曾經約築田去燈塔的事,說不定會被警察懷疑築田的死跟她有關。
不,如果真的是被雨宮恐吓到要特地回去燈塔查看的地步,那就不隻是有關這麼簡單了,十年前築田可能就是被裡見推下懸崖的。
那些公用電話所在的地方他也逐一去查看過了,雖然希望很渺茫但還是想确認一下周圍有沒有監控拍到雨宮。
查看了十幾個地方之後,他終于找到了一段監控視頻。畢竟是半年前的事了,其他地方就算有監控都已經被删除了。但有一個公用電話附近的便利店當時剛好發生了搶劫事件,當天的視頻就作為證據一直保存在警視廳的檔案中。
于是幾天前他就讓風見想辦法申請資料,把那段視頻發給他。
“不知道有沒有拍到呢?拍得清不清晰?”他加快了腳步,想盡快回家看郵箱。
就在他路過一個河邊的涼亭時,一些微弱的“吱吱”聲音傳入他耳中。他循聲望去,看到是涼亭的地上有一隻雛鳥。
“是從哪裡掉下來了嗎?”雛鳥虛弱地叫着,看上去還不會飛。他擡起頭就看到涼亭的橫梁上有一個燕子的巢。
“原來你是燕子啊?可是該怎樣把你送回去呢?”他說着輕柔地用手帕把地上的雛鳥裹起來捧在手心。
他看了一下周圍,馬路對面有一些店鋪。
“那邊會有梯子嗎?”他把雛鳥放到附近的凳子上,說:“稍等一下哦。”
他去對面的一家五金店借了一把梯子,爬上去把雛鳥放回鳥巢裡。
“真是粗心的媽媽呢~”他小心地抽動了一些鳥巢中的樹枝,試圖讓鳥巢更穩固免得雛鳥再掉下來。
“嗯?”他注意到樹枝之間夾着幾片白色的紙片一樣的東西,看上去好像還寫了字。他在一邊注意着确定鳥巢不會散架,一邊小心地一點點把其中一張紙片抽出來。
這張紙隻是殘缺的一部分,邊緣有像被火燒過一樣的形狀但又沒有燒焦的黑色痕迹,而且摸上去材質有點特别。紙片上滿是污迹,上面的字已經很模糊了。
他皺起眉努力辨認着上面寫的内容。
這是……?!
腦海裡很多東西突然嚴絲合縫地拼成了一個完整的畫面。
就是這個!終于找到了!
“哈……哈哈哈哈!”他笑了出來,說:“居然在這種地方嗎?”
沒想到過了半年居然還能找到。不對,應該說是也隻有在這種地方才能找得到了……
“謝謝哦,你的回禮我收到了!”他一臉愉快地對着鳥巢中“吱吱”地叫個不停的雛鳥說,然後又矯正道:“啊啊不對,這應該是你那粗心的媽媽的回禮吧?”
他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把鳥巢中的紙片全部抽出來,然後就這麼站在梯子上逐一确認上面寫的内容。
“原來是這樣……所以裡見實花直到最後都沒有報警呢……”他自言自語地說。
所以,該怎樣利用這些回禮好呢?
兩天後,他無意中看到了璃宮優子發的動态:今天晚上會在美綠包場開酒會哦(說不定是在這裡最後的酒會了呢……)記得要來哦!會和甯甯一起等着的哦!
配圖是她之前跟美綠的網紅貓甯甯的合照。
美綠是一家有點小貴但非常受女生歡迎的居酒屋,開在鐵路邊上,但是店裡的隔音很好,門一關上就完全聽不到外面列車通過的噪音,店裡和店外有一種像是兩個世界一樣的強烈反差感。
最後的酒會啊……不知道那之後她們兩個怎麼樣了?雨宮會出現嗎?
他想起那天晚上璃宮過來找他時,那個躲在轉角處的影子。
如果雨宮沒出現的話,那群女生會說起她嗎?總之先聽聽看?
中午他去了一趟美綠吃飯,順便把竊聽器貼在了吧台的底下。
晚上,他走上一座建在鐵軌之上,可以看到美綠正門的天橋。天橋上沒有行人,隻是偶爾會有車輛駛過。
橋中間有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那裡,穿着随處可見的黑色連帽長外套,雙手随意地放在欄杆上,面向着美綠的方向。
哈,果然來了呢。
“幹杯!”
耳機裡傳來女生們歡快熱鬧的聲音,可以想象到美綠裡面一定是氣氛很好。面前這位獨自站在黑夜中的瘦小女生雖然平時也跟裡面那群正在享受着聚會的大學生們一起上學,一起讨論作業,可能下課還一起去吃甜品。即便是那樣的接近,但大概是從來都沒有融入過她們呢。
她有羨慕過那種平凡的大學生活嗎?
他想起之前也有過幾次,他和風見去居酒屋時,碰到過一些下班後過來喝酒的警察。
他們或因為棘手的案子一群人愁眉苦臉的抽着煙,或因為剛剛找到了重大的線索興高采烈地調侃說笑,或者隻是随便閑聊說着上司的壞話等等。
他看着他們放心地喝到爛醉耍酒瘋,拍着桌子大聲對周圍投來異樣目光的人們嚷嚷:“看什麼看,逮捕你哦!”然後又被同行的人勸阻。雖然盡是些失态的離譜模樣,但每次看到他都會想,什麼時候他才能像他們那樣,不需擔心警察的身份暴露,可以坦然地亮出證件自報家門說:“我是XX課的警察”呢?
那明明是警察們幾乎每天都會做的習以為常的事。但自從警校畢業後,他甚至都沒做過幾次。
“晚上好啊。”
他過去跟雨宮打招呼,站在她身邊,也像她那樣随意地把雙手放在欄杆上。
雨宮轉過頭來擡眼看他,一副“又是你啊”的表情,然後又回頭繼續看着美綠沒搭理他。
底下的兩輛對向的列車發出巨大的轟鳴高速駛過,帶來猛烈的夜風吹起了兩人的頭發。
此時天橋上站着的是被本該置身的群體排除在外的兩人。
“你說過你想去懲罰那些犯了錯又沒受到懲罰的人,所以才如此大費周章想要跟我組隊行動,對吧?”
沒想到這次會是雨宮先開口。她終于轉過頭來看着他,是她從前試探他那時的直視着他雙眼,像是在記錄他表情的所有細微變化一樣的神情。
“是的?”不知道她突然問這個是為什麼。
“那為什麼不去做警察呢?或者律師?或者是政治家?明明有着那麼正義感十足的動機,卻呆在這種見不得光的組織,你為什麼會覺得,在這裡能有機會達到你的目的?”
“呵……”這種問題他進入了組織之後已經回答過無數遍了,看來雨宮真的跟組織裡的人幾乎沒有交流。
“你覺得警察會接受我這樣的人嗎?‘身體裡隻流着一半日本人的血的人,怎麼可能會全心全意地保護這個國家呢?’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吧?”他熟悉地說着早就準備好的話。
“這樣啊。”雨宮有點敷衍地回答,又轉頭看向美綠。
“是啊……明明我也是一樣的,說着一樣的語言從小在這片國土長大,但我很清楚,這個國家在排斥我。在學校的時候就一直被差别對待,畢業後求職也非常不順利,隻能一邊做兼職一邊在在townwork 之類的app接一些找尋失物,或者幫别人找走失的貓狗之類的委托……
“那還真是想象不出來,像你這樣的人,就算被差别對待,但隻要一有機會也一定能讓人刮目相看的吧,讓讨厭你的人都不得不承認的地步。”
雨宮突然皺眉打斷他,依然是十分專注地看着美綠,甚至讓他懷疑她是不是要來執行什麼任務。
“诶~~真是意外,你對我的評價居然是這麼高的嗎?”他交疊起雙手歪頭看她。
她似乎有點後悔剛才脫口而出的話,隻是鼓了一下腮幫沒搭理他。
現在想來,好像隻有面對他的時候雨宮才會露出這種氣鼓鼓的表情,面對别人的時候她都會裝出普通大學生的樣子呢。是因為互相知道對方的代号嗎?
他接着說:“那時候的我可不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遇到的所有困難都是因為社會不公,每天光是為了賺房租和生活費就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覺得這輩子可能就這麼在毫無意義的忙碌中過去了。”
“那為什麼又變成了現在的波本了呢?”
“因為我認識了一個人,Pulque,你聽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