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夏和盛祈端着酒杯過去敬酒時,班主任非常感慨地抱了抱她,又拍了拍盛祈的肩:“真好!你們都是非常優秀的孩子,不管是出國還是留在國内上大學,肯定都會有不俗的未來。”
後來不停地有同學來找他們喝,每個人開口第一句話都是:“好久不見。不是聽說你出國了嗎?”
前面一句,是對令夏說的。
後一句,是對盛祈說的。
盛祈好幾次都想和她說話,但每一次還沒等開口就被旁邊的人打斷,一整個晚上,令夏幾乎都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眼。
飯後,老師和一部分同學先離開了,剩下不願意回去的同學,繼續去KTV續攤。
盛祈提出要先走,但孔文曲死活不許,他吃飯的時候跟花蝴蝶一樣滿場飛,現在上半場剛結束他已經醉了,說話也開始大舌頭。
“說,說好今,今天,不醉不,不歸——你們,倆不許,許走……”
為了方便玩通宵的人,孔文曲在酒店訂了二十間房,盛祈和令夏的房卡他一早就拿給他們了。
“喝,喝醉了,就在,在這,睡!”他舉着食指,從盛祈臉上再到令夏臉上,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令夏身上,好在盛祈手快,把他攔腰抱住了。
“可以啊。”令夏點點頭,“我沒問題。”
聽她這麼說,孔文曲就不擔心了。
她不走,盛祈肯定不會走。
于是孔文曲放心去玩了。
“不累嗎?”
令夏盯着大屏幕上的歌詞,搖了搖頭。
“是不是喝多了?難不難受?”
令夏又搖了搖頭。
其實她真沒喝多少,相比較之下,他喝得算多的。後面有很多來找令夏喝的酒,都被他喝了。
“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先回家或者去樓上休息。”
盛祈不甚清明的腦子,能非常清晰地感知到令夏情緒不太高。
雖然她還笑着,也和旁邊的人說說鬧鬧,時不時還跟着哼唱兩句,但他就是能察覺出:
她不太高興。
而她不高興的原因,很大可能是因為他。
他原本是想和她先走,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和她解釋清楚,但她不願意走,ktv的包廂裡鬧哄哄的,一刻都靜不下來,他想開口都找不到機會。
服務員上了幾瓶果酒,有人給令夏倒了一杯,她眯了一小口,覺得好喝,不知不覺就喝完了一整杯。
盛祈被人拉着說話,一個沒注意,再回頭時,令夏已經醉倒在了沙發上。
令夏醒來時,反應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酒店的床上,她的胳膊被重物壓着,酸麻到幾乎失去知覺。
她慢慢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然後将身上的被子扯了一角,蓋到床側的盛祈身上。
孔文曲留給她的是視野最佳的房間,東朝向,落地窗,拉開窗簾就可以看到日出緩緩升起。
現在是淩晨四點十分。
距離天氣預報說的日出時間,還有不到一個半小時。
令夏坐在落地窗前,抱着膝,下巴擱在上面,雙眸靜靜地盯着東方的一點白,期待從那裡能升起一輪又圓又大的太陽。
盛祈是在五點左右突然驚醒的。
他摸了一下摸了空,本來迷蒙的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叫了一聲,一擡頭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令夏。
他長舒了口氣,語氣裡有一絲不太明顯的埋怨:“吓死我了。”
令夏笑他的反應,“天還沒亮,我能去哪兒?”
确實如她所說,天還沒亮,她能去哪兒?
不知道,但找不見她的這一瞬間,他莫名就有點害怕。
“看日出嗎?”
盛祈以為她說的看日出,就是兩個人坐在窗邊一起看,但沒想到她直接帶着他,到了酒店頂樓的天台。
雖已到盛夏,但早上的風依然帶着明顯的涼意。他們昨天出門時都隻穿了件單衣,所以走的時候令夏拽了條酒店的毛毯,就這麼披着上了樓。
他們的運氣很好,天台的門雖然落了鎖,但鑰匙還留在上面。令夏輕輕一擰,鎖就打開了。
頂樓的風很大,吹得發絲亂飛,令夏找了個靠近邊沿的小平台,正好夠他們兩個人坐。
令夏把身上的毛毯打開,示意盛祈坐進來。他頓了兩秒,然後鑽進去,一條毛毯,讓他和她挨得更近了。
她的呼吸平緩,有節奏的一呼一吸,呼出的氣體若有似無地落到他的手臂上。
他的呼吸節奏,全亂了。
“我是不是沒有和你說過——”
令夏望着遠處慢慢探出頭的太陽圓邊,突然開口道:“我非常非常謝謝你。”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我們之間,不必說這個……”
“不。”令夏轉頭,看着他:“要說的。你做的這所有的一切,我無以為報,但都記在了心裡。如果以後有我可以幫得上你的地方,你随時開口。”
但令夏知道,她的這句話和大餅沒什麼兩樣。按照他的成長軌迹和家庭背景來說,他大概永遠不會有用得上她的時候。
這樣也好。
也好。
他一輩子高高在上,永遠都不要落于塵泥中;做家裡的小少爺,享家族幾輩的福蔭,健康無憂快樂幸福。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
令夏點頭,“嗯。那我以後不說了。”
他也不是這個意思。
但他到底想怎麼樣呢?
他到底想她怎麼做?
連他一時都有些茫然。
“太陽出來了。”
一瞬間,耀眼的陽光瞬間灑滿大地,他的頭頂、鼻梁還有扇動的睫毛和流暢的下颌線,都被打上一層薄薄的陰影。
忽明忽暗,暗波浮動。
令夏心一動,嘴巴比腦子更快地做出了反應。
在觸上他唇角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随着她的靠近微微放大,但不知是吓到了還是沒反應過來,他似乎完全忘記了他是可以躲的。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