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夏退房時,去敲了隔壁盛祈的門,但敲了兩分多鐘都沒人來開門。
她站着等了等,還是拉着行李箱離開了。
他應該是生氣了。
昨晚從老宅回來的路上,他就不說話,出租車司機在前面聽着搖滾樂嗨到不行,後座的他們倆像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一人看着一邊的車窗,誰也不理誰。
在最後進房門前,令夏叫住了他。
“我工作上還有點事,明天就先回江城了。”
盛祈握着門把手停頓了五秒,最後甩了句硬邦邦的話就開門進去了。
“随你。”
辦好托運後見時間還早,令夏就找了家咖啡店買了杯咖啡,在等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孔文曲的電話。
“你在哪?還沒上飛機吧?”
令夏:“上飛機你就打不通電話了。”
孔文曲一拍腦門兒,“也是,看我這腦子!”
“那你現在在哪,我剛到機場,過來送送你。”
“你來了?”令夏有點震驚,她走之前也沒有特意跟他說,怕他昨天忙太晚早上還沒起來,酒隻給他發了個消息。
令夏把咖啡店的名字告訴他後,又找店員加了杯咖啡,他的那杯剛好出來時,孔文曲也到了。
“怎麼走得這麼突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玩兒兩天再走啊,我這兩天忙也沒時間招待你。”
“公司有點事。我不用你招待,你也忙得夠嗆。”
“幾點的飛機,要坐坐嗎?”
令夏看了眼時間,還有四十分鐘登機。
他們在咖啡店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令夏把幫他點好的咖啡給他,“冰拿鐵,你要不喜歡可以換一杯。”
孔文曲接過去大口喝了一口,“喜歡,幸好你沒給我點美式,那玩意是真苦,盛祈喜歡我真接受不了。”
令夏沒接他的話,隻是默默低頭喝了口自己手裡的咖啡。
“你倆……沒事吧?”
孔文曲觀察她的臉色,問得小心翼翼。
令夏搖了搖頭,對着他笑了笑,“沒事啊,我倆能有什麼事。”
孔文曲嘴巴動了動,滿腹的話語堵在嗓子口,想說但是又怕說出口後場面更不好收場。
“沒事就行沒事就行。”
令夏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起身告辭,“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見她要走,孔文曲才想起自己一早被強行從被窩裡薅起來的真正目的。
“這個——你拿着路上吃吧。”
孔文曲把自己拎了一路的紙袋遞給她。
令夏接過來,打開一看,是面包。
“這是……”
“面包,飛機上餓了可以稍微墊墊。”
令夏有點意外,她看了眼面包袋又看了眼孔文曲,她隐約察覺到一點什麼,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行了你去吧,一路平安,等下次去江城我請你吃飯。”
令夏被孔文曲的力度推着往前走了兩步,她扭身回頭看,孔文曲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快走。
令夏很想問他,這面包是他買的嗎?
或者說,這面包,是盛祈買的嗎?
她隻有昨天無意間和盛祈提過一嘴面包,如果不是他買的,孔文曲為什麼會專門趕來機場給她送一袋面包?
坐上飛機後,令夏拿出手機看了看,并沒有新消息。
她往下翻了翻,找到盛祈的那顆橘子頭像,點開,和他的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昨天中午。
他問她,儀式快開始了,你在哪兒?
空姐走過來,輕聲地提醒大家關閉手機或者開啟飛行模式,令夏閉了閉眼然後按下了關機鍵。
從昨晚到現在,隻要她一合上眼,腦海裡就會出現盛祈冷漠至極的聲音。
那道聲音反反複複在問她——
“你又要丢下我是嗎?”
見她不說話,他頓了頓又繼續:
“你總是這樣。”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給顆甜棗,再打一巴掌。”
低到仿佛被什麼東西擋着,聲音悶在嗓子裡,像是寒風在低吼又像是孩子在嗚咽。
“你總是這樣對我……”
飛機在起飛的過程中,令夏的耳膜開始隐隐作痛,像是塞了團怎麼甩也甩不掉的棉花,悶悶地,周圍的所有聲音仿佛也正在離她遠去。
她搬到餘州後的第一個假期是清明節,學校放三天假,可等她到家的時候才發現家裡已經沒了人。
她沒有鑰匙,隻能坐在門口等,最後還是鄰居看到和她說,她爸媽帶弟弟回老家祭祖去了。
但是并沒有人告訴她。
她沒有地方可去,她兜裡剩的錢不多,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是天黑前還是明天還是後天,所以她也不敢花錢去住招待所。
天漸漸黑了下來,本就不透光的樓道此時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等到這時候令夏才終于願意承認,他們今天應該不會回來了。
她背着書包,沿着樓梯往下走,有一戶人家的生活垃圾沒有及時扔,招來了一些蒼蠅蚊子,人走過時耳朵裡充斥的全是嗡嗡的聲音。
令夏快走幾步跑下了樓,等出了樓道門她才敢放松鼻腔大口呼吸。
這個點樓下的器械活動區沒什麼人,令夏找了個秋千上去坐着,她腳點地邊推着自己晃蕩邊思考着一會要去哪。
還沒想明白過來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尖細的說笑聲,令夏都不需要擡頭确認就知道說話的人是三棟二單元的馬大姐。
說她是姐其實是姨,“馬大姐”是對她的尊稱,上到八十歲下到十五歲,大家誰見了她都要喊她一聲“馬大姐”。
也不是因為别的,就是她真的和電視劇裡的閑人馬大姐一樣,小區裡這家夫妻倆吵架那家婆媳關系不好,誰家有點什麼事她都喜歡管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