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休息區的空地,幾台黑車靜靜地停着。
冷紅殊站在樹下,往那邊望。
肩膀上忽地被人拍了一下,她立刻扭頭,期待的笑意因看見對方的面孔而瞬間凝固,
呵,還以為是白簡呢,白高興一場。
“你怎麼進來的?”
龍飛上下打量了幾眼她這身校服,肉眼可見的臉在變紅,他摸了摸鼻梁,說,
“我聽說你在這個劇組拍戲,我就應聘了一下群演。”
冷紅殊是内場演員,要不是被導演從教室裡趕出來,也不至于和他碰上。
冷紅殊撇回頭,反應冷冷地,“哦。”
龍飛:“你休息了嗎?我晚上還有一場戲,拍完回學校的,我騎機車送你回去?”
冷紅殊低眸看手機,果斷拒絕,
“不需要你送。”
屏幕上,是她和姜糖的聊天框,
——你走了嗎?
——沒呢。
——晚上戲份有白簡。
——知道了。
——你要當觀衆嗎,還是假裝群演混進來,聽說場地就在操場。
——我混到外場群演裡吧,遠遠看兩眼,來都來了,不給錢好歹過個眼瘾。
——哈哈也行,等一會候場我去找你?尤微微一直拍不過,天要黑了,接不上戲,導演估計還得等明天。
——嗯。
“誰來找你?”
龍飛看她一直盯着手機,好像在和人聊天,他瞥了幾眼,看到了幾句姜糖發的話。
冷紅殊:“啧…”
龍飛漆黑的眼鎖着她,“我進去這一年,你沒交新男朋友吧?”
冷紅殊:“你管的着嗎?而且,你也不是我前男友。”
龍飛:“…”
兩人話沒說通,龍飛就死黏着她,冷紅殊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像一條狗跟着他認定的主人。
冷紅殊起先煩他,念了他好幾次,他像根木頭一樣也聽不進去,人長得兇悍硬朗,腦子卻是一根筋,冷紅殊拿他沒辦法,隻好無視。
夜晚的天幕堪堪擦黑,蒼茫紫灰的暮色四合,盛夏徬晚風也悶熱,候場的空地上,零零散散坐了一大片群演,像小時候村裡趕晚來乘涼的人。
冷紅殊挑了個籃球架,坐在下面靠着,龍飛就像狗皮膏藥似的,蹲在她身旁。
姜糖看他面相兇兇地,有些害怕,她挨着冷紅殊耳邊小聲地問,“這你朋友啊?”
冷紅殊:“同學。”
姜糖:“他也是來兼職的?”
冷紅殊:“是的吧。”
姜糖:“…”是的吧?不是,這是你同學嗎?怎麼說話奇奇怪怪的?
“…”
“晚上的戲是看露天電影,搬着凳子,往前邊一坐就行了。”
“前面?不是坐後面嗎?”
“校園劇,主角肯定要坐在後面才好發生點什麼嘛。”
倒也不必把這種劇情的來龍去脈說得這麼清楚,讓冷紅殊一個女友粉聽着也怪不痛快的。
“哦。”
姜糖還在替她擔心,怕導演再找她麻煩,“你一會低着點頭吧,萬一被導演認出來又訓你。”
冷紅殊閑閑地說,“他指不定都忘了我長什麼樣了。”
姜糖看着她,理所當然地反駁:“那是不可能的好吧,你這張臉過目難忘。”
冷紅殊笑。
半個小時後,夜幕降臨,主席台下已經支起一片闊大四方的白幕,兩邊有燈光照着,發灰的屏幕上畫面流動但不清晰。
群演們被編劇一一安排到座位,冷紅殊坐在中後排,龍飛坐她旁邊,姜糖在她前面一個。
還沒開拍,大家齊刷刷地調頭看着後面。
因為兩位主演就坐在末排。
冷紅殊當然也扭頭盯着後面,燈火最明亮,人群的聚焦點處。
所有人都在騷動着,尤微微和人說笑,導演在跟攝影講話,隻有他安安靜靜地,低頭看劇本,眉眼清冷溫和。
夜晚起了風,他短袖校服的外面添了一件藍白色的運動外套,襯得他身形愈發清瘦,氣質冽冷,簡簡單單的也出挑好看。
冷紅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即使隔得很遠,眼神也格外的專注深情。
龍飛有點兒不高興了,他悶聲不爽地問了句,“有這麼好看麼。”
冷紅殊沒回答,姜糖卻替她答了,“好看啊,白簡那麼帥。”
龍飛盯着冷紅殊,揚眉調侃,
“沒想到,你現在也追星了?”
冷紅殊給他翻了個白眼,“本姑娘才十九歲,喜歡帥哥大明星有什麼問題嗎?”
她的愛好,他确實也無權幹涉。
再說,粉絲和明星相隔千裡,他把遠在天邊的女神的偶像當成針鋒相對的情敵,生悶氣,沖她發脾氣,壞了他倆的關系,這不是純純大傻叉嗎?
她和她偶像又不可能在一起。
龍飛不講話了,任她随意看。
拍攝很快進入正軌。
冷紅殊手後撐着椅子,瞅着前方的正能量電影,聽從劇組安排,姿勢不能轉頭。
後面兩位主角拍戲,聲音過低,她聽不清,也看不見,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卻真實地就在她的身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冷紅殊偏頭打了個無聲的哈欠。
腿上忽地一癢,冷紅殊忍不住哼了一聲。
低頭一看,小腿上趴了隻蟑螂,會飛的那種。
她不怕蟲,嫌髒而已,輕飄飄地用手一拂,蟑螂騰空飛起,從姜糖的臉邊上搽過。
姜糖大叫一聲,然後就像開火車似的,小強途徑之所,遍地嘶聲哀叫。
導演今天下午才被嗆了一嘴,拍戲拍了幾十條還沒過,這會兒拍攝又被打斷,他憋着的怒火終于要大爆發。
冷紅殊在這時回了個頭,正撞在了槍口上,下午訓他的導演認出了她。
“你,就那女的,長得妖裡妖氣的那個。”
“剛剛是不是你叫的,我他媽下午都讓你滾了,你還杵這兒幹嘛?”
整個片場回蕩着導演憤怒的罵聲。
幾秒的聒噪安靜下來後,現場死寂一片。
姜糖吓得不敢說話,站在冷紅殊身後。
方才出了聲的幾個人也不敢吱聲攬鍋,生怕被導演罵,領不到工錢。
冷紅殊莫名其妙地,
說誰妖裡妖氣的?還擱這亂定罪。
“導演,我沒叫。”
她一本正經地出聲解釋。
導演已經氣急了,看見她就火大,怒聲說,“不管你叫沒叫吧,趕緊滾,趕緊給我滾。”
好久,沒有聽到一個人連續跟她說了這麼遍滾。
冷紅殊眼神不爽地盯着他,她今晚上要是不還幾句嘴,恐怕回家覺都要睡不着。
不知何時,龍飛站在她的身邊,緊挨着她,像要給她做靠山似的。
冷紅殊嗤笑一聲,對着導演明白地罵了一句,
“傻逼。”
罵完,她扭頭就走。
導演徹底破防了,手指着她,
“你站着,你他媽罵誰?!”
龍飛看冷紅殊要走了,他戲也不拍了,立馬跟上她。
導演把手裡的東西都砸了,好半天緩不過來氣,
“媽的,這都什麼玩意兒?”
“上哪兒找的這種學生,還帶個男朋友一起來劇組。”
白簡低俯眼簾,濃長的眼睫擋了光影,他眼裡是一望無底的深暗。
尤微微好言相勸:“别氣了,導演,估計就是社會上混的那種女生,沒必要為她浪費時間。”
姜大導演實在冷靜不下來,叫停讓大家先休息五分鐘。
尤微微看着劇本,百無聊賴,她還想快點拍完回去休息的,鬧這麼一出。
“诶…?”
“白簡你要去哪?拍攝還沒結束啊。”
尤微微仰頭看着他,本想跟他說話解悶的,白簡卻好像要去哪裡。
他整張臉冷冰冰地,低聲回了一句,
“抽煙。”
尤微微怔愣了一下,白簡還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