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闡音道:“那我看你們之間的氛圍怎麼怪怪的。”
說到這個,元玉也有點難受,但他不喜歡對别人說自己和李藏璧的事情,依舊垂眸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趙闡音看着他有些哀傷的神情,心裡也不太好受——他敏感,心思重,一點小事就喜歡胡思亂想,但他知道他并不是自己想要這樣的。
元玉幼年母親不慈,從三歲起就開始讓他讀書,一直到十六歲文考落榜,母親想要為他讨一個公道,卻始終求告無門,悲憤之下投缳自盡,二十三歲時,父親又沉疴難起,憂思過度,撒手人寰,他幾年内失去雙親,這時候又遇上了李藏璧,自然珍而重之,生怕行差踏錯一步她也會離自己而去。
想了想,趙闡音還是出言安慰道:“你們既已經是夫妻了,又何必為了些小事自苦呢?”
見元玉不說話,趙闡音又道:“你就是把她看得太緊了,你看你平日裡洗衣做飯,除了學堂裡的事便是天天圍着她轉,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你叮囑汗濕換衣,總是會煩的吧。”
此話一出,元玉終于有了反應,擡眸看向他,眉頭緊蹙:“那怎麼辦。”
趙闡音道:“或許你可以先将她先放一放,自己也找點事做,也讓她有點自己的時間,不是都說小别勝新婚嘛,你這成親三四年都沒别過,怎麼過都淡了。”
聽到這個主意,元玉心下第一時間便生出了抗拒,很艱難地思考了片刻,最終還是洩氣道:“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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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趙二人走後沒多久,李藏璧家中的院門又再次被敲響。
她知道是誰,拿着鋸子去開門,又擡步往元宵的狗窩邊上走去,丢下一句:“關門。”
裴星濯關好門,也拿了個小木凳坐在她身邊,徑直開口道:“薛府令傳來消息,說在還州找到了帝卿殿下的蹤迹。”
李藏璧鋸木頭的手一頓,問:“如何?”
裴星濯看出她眼裡的期待,有些不忍,但還是道:“隻是發現了蹤迹,是一個書坊流出來的丹青,不論是字還是畫都很像帝卿殿下的手筆,我們的人沿着線索去找,但找到書坊的時候那掌櫃卻說此人已經走了。”
李藏璧問:“走去哪了,有說嗎?”
裴星濯說:“沒有,隻說家中有急事,連忙請辭了,掌櫃的還說他見此人畫工好,還多包了些銀子,希望他處理好家中的事再來呢。”
李藏璧問:“畫呢?帶來了嗎?”
裴星濯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小塊紙片,像是從什麼地方裁下來的,紙片上是半朵怒放的牡丹,還有一列落款。
牡丹蝴蝶圖時庚子冬月孟生作于還州徑元道。
李藏璧伸手摸了摸那孟生二字,沉聲道:“是阿兄。”
裴星濯道:“您确定嗎?雖說用了孟姓,但我們比對了帝卿殿下舊年的書信,還是覺得有些出入。”
李藏璧點點頭,說:“阿兄左手也善書,我幼年犯錯被父親罰抄,他總是幫我代筆。”
說到這,她眼裡也透出一絲怅惘,一把将那紙片還給了裴星濯,用力壓下心中溢出的酸澀。
裴星濯忙接過,将其小心地放在懷中,又道:“若真的是帝卿殿下……那掌櫃的還說,帝卿殿下已經成親了……還……”
聽到這個消息,李藏璧倒不覺得意外,當年想要在徐阙之的手中安然的活下去,僞裝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中乾隻要是個良民,必然要策籍、要交稅、要服役,若是沒有個正經身份,沒有左右作保,不消一月就被人抓出來了,哪裡還能活這麼久。
裴星濯接道:“還有孩子了。”
李藏璧眉頭一蹙,問:“孩子?已經生下來了?”
裴星濯搖搖頭,說:“臨近産期,所以那掌櫃的也很疑惑,按理說懷生大肚不好挪動,但帝卿殿下卻帶着妻君急匆匆的走了,所以我們猜想……不僅我們發現了那字畫,帝君的人也發現了。”
李藏璧問:“還有人去找那書坊的掌櫃嗎?”
裴星濯說:“暫時沒有,但我們不敢大張旗鼓的保護,反而引人注目,叫帝君的人知道我們尋到了殿下的蹤迹。”
李藏璧說:“你确定無人去找那掌櫃?若是阿兄急匆匆的走,必然是預料到危險了。”
裴星濯說:“威逼利誘都試過了,但那掌櫃的都說沒有,我們又不能抓走用刑,反曝露了自己。”
李藏璧沉默了半息,點點頭,有低下頭繼續鋸木頭,道:“是應該如此,時局紛亂,還是小心為上。”
她用力把鋸子推下去,鐵皮劃進木頭,一聲一聲,頗為刺耳。
過了許久,裴星濯才道:“陛下重病,整個朝堂都被帝君把持多年,徐氏當道,當年先帝君的舊臣留在乾京的已經沒多少了。”
李藏璧揮開木屑,說:“這不是正常的嗎,母親對徐阙之歉疚那麼深,他想要什麼不給?”
這話李藏璧敢說,裴星濯卻不能附和,隻道:“陛下終究是惦念兩位殿下的。”
李藏璧沒理這句話,隻道:“先找阿兄吧,若是有線索便立刻來報我。”
裴星濯應了,又道:“前些日子,陸校尉尋到青州,問薛府令是否有你的消息,但出于謹慎,我們還是沒有告訴她。”
提起陸驚春,李藏璧也輕歎了口氣,說:“别告訴她,她這些年在朝堂上橫沖直撞的,本就不受待見,再沾染我的事就更艱難了,陸家年輕一輩就剩她一個了。”
裴星濯點點頭,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支吾了幾聲又閉上了嘴。
李藏璧道:“有話就說,别吞吞吐吐的。”
裴星濯咬了咬牙,還是道:“殿下,薛府令讓我問您,若是有朝一日得以歸京,要不要帶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