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正是拂曉之際,天邊泛起魚肚白,青山環抱的村落中陸續響起幾聲清脆的雞鳴,拴在院子裡的大黃狗被叫醒,從狗窩裡鑽出來,也對着柴門外叫了幾聲。
雞鳴狗吠之聲此起彼伏,小小的村落逐漸蘇醒,微涼的曉風拂過村道,将袅袅炊煙吹入晨霧,趕早農獵的人們錯身而過,點頭互問晨安。
眼下正值谷雨之際,青山當戶,院中的枇杷樹開始落葉,數隻鳥雀站在枝頭,輕靈有序的啼鳴穿過木門,躍至枕上,終于叫醒了睡夢中的李藏璧。
她睜開眼睛,盯着熟悉床頂有些發愣。
昨晚睡得不好,前半夜不論,後半夜一直在做夢,又是舊年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高屋大殿,血流滿階,掙紮了半宿才聽見屋外相和的鳴吠,一睜眼,好在是天光大亮。
昨夜疏簾[1]未卷,半窗紅日映入屋内,被拉緊的床帳遮住了大半,勉強透過粗布的孔洞照亮了床内的景象——鋪被軟枕一應俱全,但其中一個枕頭卻無人使用,隻盛了半枕青絲。
一張金相玉質的面龐沁着潮粉,色如窗外春曉,現下正安靜地偎在李藏璧頸側,分了她小半個枕頭。
昨夜夫妻溫存,如今軟被之下的姿态仍舊親密,他的小臂搭在她肩頭,腰間相貼,二人的小腿還疊在一起,動了動手,掌心下是一截細窄溫軟的腰肢,觸手香潤玉溫,讓人忍不住想要繼續輕撫下去。
但她卻放開了懷中的人,從被下擡起指尖揉了揉發疼的額角。
溫暖緊密的懷抱被撕開了一條縫隙,元玉也很快醒了過來,見李藏璧臉色不太好,開口問道:“怎麼了?又做噩夢了麼?”
他聲音有些沙啞,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耳畔,透着親密無間的夫妻溫情,但李藏璧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拂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坐起身開始穿衣服。
元玉徹底醒過來,抿了抿唇,收回手,等她快穿戴整齊的時候才撐着自己坐起了身,軟被滑倒腰際,露出滿身的指印吻痕。
他膚白,顯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紅痕格外引人注目,李藏璧一扭頭便看見了,自然也不可能視而不見,眉頭蹙了蹙,眼神也軟了點,總算記得過來親他一下,說:“等一等,我去取藥。”
他溫和地嗯了一聲,抱着被子在床上等她。
她蹬上木屐,擡步走向床邊的櫃子,可打開櫃門後卻沒在熟悉的地方看見藥罐。
“櫃子裡沒有,放哪了?”
元玉想了想,道:“好像前日裡用了放在浴桶邊上了。”
李藏璧關上櫃門,又擡步往裡間走去。
撩開疏簾,白色的藥罐果然放在浴桶邊的矮架上。
她拿起來走出去,元玉正背對着她跪坐在床沿,擡手将垂落的床帳勾到兩邊,被子已經滑倒了腰後,随着他的動作搖搖欲墜,露出腰側兩個清晰的掌印。
昨日……有這麼用力嗎?
那帳鈎有些高,他幾下勾不上去,隻得擡腰直起身來,這下被子徹底滑落,露出他經曆了半夜春情的身體。
李藏璧眼神一頓,握着藥罐的指尖下意識地緊了緊,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的情事,一時間站在了原地。
然而元玉勾好床帳就坐回了床裡,甚至還扯着被子往上拉了拉,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站那做什麼?”
“沒。”她囫囵過去,壓下了心中的旖念,擡步走到床邊。
瓷罐被打開,擱在床尾的木凳上,李藏璧先拿開了裡面用來上藥的扁木條,用指尖蘸了一點,對元玉道:“趴着。”
他應了一聲,順從地翻了個身,伸手把被子往旁邊扯,露出兩條白生生的長腿。
藥膏有些涼,随着她的指尖抹進身體,元玉忍不住哼了兩聲,抓着被子的手指骨泛白,雙腿也下意識地并攏。
李藏璧捏了捏他的繃緊的小腿,聲音還算溫和,道:“放松,打開點。”
聽見她的話,元玉輕輕嗯了一聲,勉力讓自己放松下來,腿一張,又顯出内側幾道暧昧的紅痕。
好在她很快弄好,拿過床邊的布巾擦了擦手,這才拿起藥罐裡的扁木條給他塗其他地方。
她從腰後開始,慢慢抹到肩上,動作又快又輕柔,沒一會兒就收手将木條扔回藥罐中,說:“好了。”
随着話音落下,她也起身向門口走去,拿起架子上的木盆和楊枝[2]便出門洗漱去了。
這意思就是身前看得見的地方讓他自己來。
房門阖上,元玉收回目光,心裡有些難受,等了兩息才坐起來,拿起她留在床邊的藥罐開始給自己身前看得見的地方上藥。
身上的痕迹其實不重,但她不心疼,就感覺有些重了。
昨夜夫妻二人難得溫存了一番,他表現的那麼好,令她愛不釋手地抱着自己親了又親,原本今日正是恩愛的時候,可誰料她又做了夢……
……算了,好歹沒忘了親他。
乳白的藥膏一點點覆住身上的紅痕,清潤的涼意很快舒緩了紅腫和刺痛。
這藥是李藏璧買的,藥效很好,抹開之後很快就能幹透,他起身穿衣,又将藥罐仔細蓋好,将其放回床邊的櫃子裡。
等他出來的時候,李藏璧已經洗漱完了,正蹲在院牆邊上喂元宵,手上拿的是一塊前日裡才買回來的肉。
雖說慶雲村不算窮,但任誰也不會拿剛買回來的肉喂狗,可李藏璧卻三天兩頭這麼幹。
元玉收回目光,隻當作沒看見。
元宵加了餐,高興地繞着李藏璧的腿轉圈,她看着腳邊搖着尾巴的大黃狗,終于露了個笑臉,擡手拍拍它的腦袋,說:“乖乖。”
元玉垂眸,俯下身去洗漱,水聲嘩嘩,心裡那點難受又浮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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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朝食是甜粥和蒸餅,還有兩三碗小食,元玉廚藝好,什麼東西叫他做出來都好吃,李藏璧吃了點甜的,心情也好點了,動作仔細地擦了擦嘴,說:“給我包兩塊餅吧,中午也不用來給我送飯了。”
他昨日休沐,今日卻是要去學堂上課的,午休總共也就一個半時辰,匆匆忙忙的沒必要。
元玉手中的筷子頓了頓,說:“前幾日腌了條魚,再不做就鹹了。”
李藏璧道:“那留到晚上做。”
元玉道:“今日要查課業,晚上怕是要晚點回來。”
李藏璧想了想他做的魚,道:“那你還是中午做吧,若是太忙也不用送,我自己回來吃就行。”
元玉應了一聲,還是仔細包了兩塊餅給她,說:“要是餓了就先吃一口,我早些來。”
李藏璧伸手接過,放進懷裡,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