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夏愣了一下,點開了月上塵的直播間。
直播間裡早已打出了大字廣告:【招募無隊伍排名百藥】。
彈幕七嘴八舌。
【風有欺這個隊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啊,這賽季百藥強,大家搶着要,憑什麼要進這個隊?】
月上塵閉着YY的麥,在直播間和彈幕簡單交流着。
“确實沒什麼好處,唯一能得到的…… ”月上塵掃了一眼彈幕,慢悠悠說道:“我讓他當第一百藥,直到新賽季。”
季風夏:???
彈幕:???
月上塵看着一排排的問号補充道:“太菜的不要,不然這第一的位置我就算讓出來,你們也打不上去。”
季風夏記得,月上塵曾經非常執着于散排沖分。
他現在的散排成績,是其他任何人都可望不可即的。
一旦他要讓出第一的位置,勢必要把自己的散排分掉下去。
在他們這個分段,一周不打保分局就會扣掉60分,但想上60分卻不是短短一周能做到的。
季風夏在YY問道:“你天天散排,不是為了打這個第一?現在說讓就讓?”
“我打第一是為了别的。”月上塵話說得輕松,“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這個第一對我而言沒意義了。”
月上塵又對彈幕說:“招募長期有效,直到找到人為止,麻煩大家幫我轉發擴散一下。”
這還用他說嗎?論壇已經炸了鍋,這可比嗑CP有意思多了。
月上塵和季風夏帶着思巧打了一晚上,終于磨合得好一些了。
思巧還是大學生,十一點半要斷網,臨到點就去睡了。
月上塵關了直播,YY裡隻剩下季風夏和他兩個人,空氣突然又安靜了下來。
最後還是季風夏打破了沉默。
他問月上塵:“你這樣做,值得嗎?”
很難想象,如果不是月上塵幫忙,他現在該有多焦頭爛額。
想打比賽,腦子一熱就打了,其他什麼都沒準備好。
月上塵沉默了片刻,鄭重回答道:“我認為,很值得。”
季風夏拗不過他,輕歎了一口氣。
“……謝謝你。”
耳機裡傳來月上塵極輕淺的笑聲。
“真想謝我?”月上塵說,“那就不要随便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都是謠言。”
季風夏知道,月上塵說的是自己誤信了他和若若八卦的事。
他突然想問問月上塵。
那我們的八卦呢?也都是謠言嗎?
季風夏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三年前,他在舞台上摔倒,在觀衆的目光與議論聲中,他感覺到自己手腳發軟,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
那一刻,生命失卻顔色,世界失卻聲音。
直到有一個人從台下逆光而來,把他從那片煉獄之中帶走了。
季風夏還記得,自己瑟縮在那個溫柔懷抱裡,獨屬于少年人的心跳聲在他的耳邊熱烈鼓動着。
直到他确認自己離開了人聲鼎沸的大舞台,吹到了江邊的晚風,才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在這個過程中,一直有個清澈又溫柔的聲音對他說:“别怕,沒事了,别害怕。”
他過了很久,才有勇氣擡起頭來看了對方一眼。
抱着他的男生戴着黑色口罩和鴨舌帽,輪廓俊美,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睫毛很長,神色堅定。
男生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也轉過頭來看着他,眼裡滿是關切:“怎麼樣?好些了嗎?”
那一刻,季風夏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像在訴說一個長久的秘密。
季風夏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喜歡”這兩個字所包含的意義。
他長得好看,成績優秀,性格又好,從小到大都很受女孩子歡迎。
高中的班花每次體育課結束都會紅着臉跑過來,給他遞上一瓶礦泉水。
隔壁班的班長明明成績比他還要好,卻會在課間找他請教數學題。
低他一年級的小太妹攔在他回家的路上跟他表白,不答應不讓他回家。
他無法回應那些“喜歡”。
當高中的同桌問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時,他自己也答不上來。
二十多年來,他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時刻。
但是,當他為眼前的男生而心跳加速的那一刻,終于非常清楚的意識到。
不是未曾體驗就不會懂得。
心動的那一瞬間,沒有人比自己更确定。
原來他喜歡的是男生。
他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這份認知,讓他的從小樹立的許多觀念都瞬間崩塌了。
後來他支開了那個男生,強忍着巨痛落荒而逃。
大家都以為,他是因為舞台上的意外而銷聲匿迹。
隻有他自己知道,其實還有另一個難以啟齒的原因。
從小受到的教育讓他認為,這份感情是不正常的,隻要将苗頭盡早扼殺,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所以他三年間一直沒有聯系那個男生。他想治好他自己。
好不容易,前兩個月和對方聊天,内心已經沒有任何波動了,他以為自己終于大病初愈,人生重新步入正軌。
可他現在面對的這個人,輕而易舉地,讓他的世界再次崩塌。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場玩笑,無論月上塵是不是真的喜歡風有欺,他總是穩賺不賠的。
隻有季風夏自己知道,他才是那個距離危險最近的人。
月上塵不會對作為男生的他動心。
但他呢?
在對方的示好之下,他真的能做到全身而退嗎?
但現在的與三年前已經不一樣了。
他學會了擺爛,學會了自暴自棄。
三年的獨居生活讓他接受了這樣的自己,也接受了自己可能獨自一人、孤獨終老的結局。
人生向來不能順遂,他很早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