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的打擊會讓一個人在短時間内發生變化,但卻無法長久改變。
畢竟人的性格是長時間養成的,外界的點滴就像是無形的一把剪子修剪枝葉脈絡一樣,慢慢塑形。
接近二十年的生活裡,李芷絨一直都是個驕縱任性的脾氣,又怎麼可能在旦夕之間發生什麼改變呢?
雖然她周身的環境已經巨變,但她其實有不需要改變的資本。
畢竟無論如何,都會有一堆人上趕着寵她。
但是,謝為不認為自己會是那其中之一。
面對女孩兒的糾纏,他隻覺得麻煩,而且很快上升到了煩躁的程度。
對于他這種人而言,從前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交情’得了什麼?李芷絨知不知道他是那個所謂的‘大哥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沒耐心當她的消遣。
因為謝鸢的緣故,謝為那一身臭脾氣在面對‘小姑娘’時總會收斂一些,而且習慣于照顧她們。
他會給嫌棄藥苦的李芷絨糖吃,也曾經幫過不敢一個人待在醫院的蔣莞,現在又被李芷絨纏上……
但這不代表謝為就真的喜歡管這些閑事。
隻是心裡始終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着‘幫幫她們,也許就是在為妹妹積福’。
現代社會關系越來越講究一個‘泾渭分明’,人與人之間最好是像兩條平行線一樣互不幹涉,謝為對此很認同,他同樣覺得距離感非常重要。
但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人生可能就是會落入一種需要别人去幫忙的境地。
可是,李芷絨需要幫忙的地方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現在連走路都要人幫了,也實在太沒有分寸感。
可女孩兒渾然不覺,依舊在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看着他。
……算了,誰讓是自己害她過敏的。
謝為沒了脾氣,再次蹲下身子。
李芷絨臊眉耷眼的,軟沓沓的趴了上去,垂在他肩上的手臂一片片的紅痕。
看來是真的很癢。
謝為心裡的無名火徹底散了個幹淨,一邊背她進院一邊叮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塗藥膏,盡量别撓。”
這女孩兒一身皮肉嬌嫩,過敏了還真難搞。
很大概率她忍不到第二天去挂水,就會把皮膚撓破了。
李芷絨也實話實說的嘟囔着:“忍不住怎麼辦……”
“你又不是第一次過敏了。”謝為皺眉,直白的說:“之前怎麼忍的現在就怎麼忍。”
他就差直說‘你怎麼這麼沒出息了’。
但李芷絨就像聽不出來似的,悶悶道:“以前過敏的時候,都是媽媽一直幫我冰敷的……”
稍微回憶一下都覺得郁悶。
“你幹嘛非要人幫你冰敷?”謝為不慣着她這臭脾氣,直言不諱:“你自己不會拿個冰袋敷上啊?”
“……”
把李芷絨背進屋内,謝為剛想把人放下離開,她圈着自己脖頸的手卻突然緊了緊,一瞬間幾乎變成‘勒’的動作。
“客廳燈怎麼是開着的!我給所有人都放假了啊。”小姑娘緊張兮兮的說:“不會遭賊了吧!”
“……”謝為被她勒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艱難開口:“你先下來。”
真是要煩死她了。
李芷絨撥浪鼓似的搖頭:“不要不要,我不敢。”
正在玄關處糾纏着,客廳的人就聽到聲音跑過來了——
“蟲蟲!”應妤汐訝異的看着眼前這一幕,眨了眨眼:“你怎麼才回來啊,我等好半天了。”
李芷絨見到是她不是賊,才松了口氣從謝為身上跳下來:“你來就來呗,幹嘛不提前說一聲,怪吓人的。”
“…我哪有不說啊。”應妤汐冤死了,憤憤抱怨:“是你沒看手機吧?”
李芷絨欲言又止,心想自己剛才還真的是沒看。
“你有朋友在正好。”謝為見縫插針,立刻說:“我先走了。”
說完他一秒鐘不多待,立刻轉身離開,速度之快堪比閃電俠,好像生怕多留一秒就出現什麼變故似的。
李芷絨連句‘再見’都來不及說,看着他背影消失的門口,心裡頗為不是滋味。
“什麼情況?”應妤汐見隻有兩個人了,連忙問:“那男的誰啊?”
李芷絨沒說話,脫了鞋懶洋洋的走去客廳,像是沒骨頭一樣的躺在沙發上。
她手腕還挂着從醫院拿出來的小塑料袋,随着她的動作‘嘩啦’作響,裡面的藥膏跟着掉了出來。
女孩兒渾不在意的垂眸看了眼,忽然想到謝為叮囑了兩次的記得塗藥膏……
她又站了起來,走去洗手間洗臉,洗手臂。
“我去。”應妤汐注意到她紅了一片的手臂和脖頸,連忙竄過來問:“怎麼回事?你過敏了?”
“嗯。”李芷絨還是很給她面子,對這種顯而易見的事都回應了一聲。
“瞎吃什麼東西了啊?”應妤汐皺起眉:“嚴不嚴重,用不用告訴叔叔阿姨啊?”
李芷絨:“不要,去醫院挂水就行了。”
應妤汐歎了口氣:“你說不要就不要吧。”
她算是全程都知道李芷絨家裡這點事的,也明白他們如今的相處尴尬。
要是把陳彥芝和李擎威找來,惹的李芷絨不開心就更難搞了,隻是……
“你自己去醫院吊水多可憐啊。”應妤汐說:“我明天陪你去吧。”
李芷絨愣了下,再次拒絕:“不要。”
“幹嘛啊!”應妤汐不開心了,嘟起嘴巴:“你嫌棄我?”
李芷絨搖了搖頭,唇角的笑容有些得意:“我有人陪。”
是謝為害她過敏的,當然要陪着她在醫院才對。
“有人,誰啊?”應妤汐雷達狂響:“不會是剛剛送你回來的那個人吧!”
李芷絨‘嘻’的笑了聲:“你還蠻聰明的。”
“啊啊啊,真的假的,你和那人什麼關系啊。”應妤汐立刻揪着她追問起來:“那男生看起來比咱們大啊,你朋友?不對,我沒見過,他為什麼剛剛背着你明天還要陪你去醫院啊!”
問題太多了,李芷絨都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隻說:“他害我過敏的,當然得陪我去醫院。”
“啊?”應妤汐愣住:“怎麼回事啊?”
李芷絨沒說自己每天都去修理廠的事,隻簡單叙述了一下今晚吃的面是他做的,而裡面有羊肉。
“啊這,不能算是他‘害’你的吧?”應妤汐聽完,實話實說:“你非得讓人家給你做飯,還沒告訴他你容易過敏這件事啊。”
……
她的朋友似乎比她要講理許多,李芷絨默默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