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呼嘯,撲在臉上卻并不疼。
聞離卻并沒有流露出任何悲傷的神情。
相反,她興緻勃勃地坐在尋澤旁邊,任由驺吾的‘遺體’躺在地上。
重明飛得極快,他有些迫不及待。
尋澤答應過他,落雪鎮的事情了結,便要去見天道。
終于,他的妻,顔羽要複生了。
聞離目若旁人地揪了一顆葡萄,剝掉外皮,投喂給她的小狐狸。
汁水順着指縫滴在掌心,彙成一個小水窪。
手指被溫濕的一團卷過,捏着的葡萄便消失不見。
腕骨被瑩白玉如的指扣住,如幼貓般舔舐着掌心。
“你們夠了。”突如其來的沙啞聲打斷了兩人的互動。
聞離不以為意地輕輕笑着,手心抽動,捧住尋澤的臉頰,擦拭掉他唇角的水痕。
“醒了,就趕緊起來。”她出言打趣着。
地上躺了多時的驺吾,隻翻了個身,将背影留給兩人,撐着胳膊看向下方。
落雪鎮在底下愈來俞小,直至成一個小黑點,再也看不清。
她方才的确失去了呼吸。
那項圈緊緊鎖住她的咽喉,肺腑因卻氧變得火辣辣的。
驺吾艱難地斷了氣。
停止呼吸的那瞬間,不僅破解了她身上的封印,就連天道都判定她身死。
但那隻是陷入假死的狀态,騙過了一切,也騙過了驺吾自己。
置之死地而後生。
空氣再度充盈她的肺腑,感受到生機在身體裡流淌,活過來的便隻是驺吾。
哪怕是最後時刻,高秋也沒有半句話想對她說啊。
驺吾歎了一口氣,罷了。
終究是她自作多情,高秋從未真正把她視為家人。
此事,他們也隻是賭那百分之五十的機會。
後世書中記載果然沒錯,窒息會出現假死狀态。
靠着假死狀态,妄圖騙過封印和天道,難度很大。
聞離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她把選擇權交給了驺吾。
不成功,便成仁。
如果驺吾失敗,聞離自會接手她的意願。
好在,他們成功了。
“驺吾,别唉聲歎氣的。”聞離随手丢過來一個令牌,道:“管好浮城,便是你要做的第一個任務。”
若是她想回去看看,随時都可以。
“不……”驺吾搖着頭,她不能待在這裡。更不會接受浮城。
一切與落雪鎮有關的事與物,不願見。
聞離意味深長笑着:“先别急着拒絕,隻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況且,你自己的事,得自己去做。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你想要的東西,從浮城查起是最快的。”
驺吾沉默了,她沒有理由拒絕。
“多謝。”她摩挲着那枚令牌,城主令。
大量的靈力票多聞離手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這一趟收獲匪淺,她富有了。
接過靈力,聞離并未遲疑,就坐打坐開始吸收。
幹涸的丹田被靈力灌溉,環萦修複。
吐吸幾個周天,聞離緩緩睜開了眼。
還是靈氣妙啊,感覺現在有使不完的牛勁。
“一個月之後,不論何種情形,你都得去凜泉,那裡有你的下一個任務。”尋澤阖眼在聞離身上找了一個舒适的角度靠着。
“重明,把驺吾放下後,我們去不周山。”
不周山,是他參加獸神考核的地方。
在那裡,他可以最後一次見到天道。
重明用力撲動着翅膀,他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不周山腳下,聞離定定地望着,山體被雲霧籠罩,飄着漫天大雪。
不周山,隻可徒步上去,傳聞這裡是離天最近的地方。
眼前,便有尋澤伸出的手,他眸子中含着笑意,“陪我一起上去吧。”
就算他不說,聞離也會跟着去。
但這不一樣。
手搭上去的一瞬間,鋪天蓋地的心聲朝她用來。
一如從前,這是對她敞開心扉了?
不,聞離搖了搖頭,應該是接近天道的地方,他沒辦法隐藏。
“重明,再此等我。”
“主上……”他想一起去,重明的手摸過脖頸,終是垂了下去。
尋澤伸出另一隻手,“答應你的,我會做到。”
重明将儲靈珠抵在唇邊道别,交出了那枚他視若珍寶的珠子。
顔羽,期待我們的再會。
狂風裹挾着雪花,形成一個漩渦,在上山的台階上遊蕩。
此行,聞離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當她踏上台階的那一刻,四周登時變得鳥語花香。
蝴蝶翩然飛舞,鮮花開得争奇鬥豔,紫藤花勾勒出一個長長的回廊。
淡紫色的花瓣鋪了一地,鼻間萦繞着清冽的味道。
聞離擡手抵住鼻子,不知為何,這味道有些似曾相識。
她的另一隻手空空如也,手心還殘留着一些溫度。
聞離并未着急,這是在天道的考驗中。
她本沒有見天道的資格,應是給她的考驗。
踩在花瓣上的瞬間,花瓣像是活過來般,死死纏住聞離。
聞離并未掙紮,任由花瓣包裹,形成一個繭。
眼前陷入黑暗,不,那不是黑暗,是由絕望構成的領域。
鎏金的眼瞳睜開,折射出一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