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男人擡起頭，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你确定要分手？”
語氣雖然嚴肅，至少聽起來還算正常。不過想到剛才他在門口的模樣，星河決定用更溫和的方式來說話，“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
蔣紀俞哼了一聲，站起來向門口走去。星河以為他要走了，卻沒想到咔哒一聲，門被反鎖。
星河臉上松口氣的表情還沒完全散去，随着這個聲音變成了驚慌。
蔣紀俞當然看到了，他似乎還笑了一下。
星河強作鎮定，“我們狀态都不好，今天不适合繼續談下去。”
“那就不用談了。”
他走過來，無視星河的抗拒之色，拽着她的胳膊朝卧室走去。
星河甩了一下沒甩開，強忍着心理和生理的雙重反感，“你幹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蔣紀俞淡淡道，“懷孕了自然就願意嫁給我了。”
星河頓住，震驚地望着他。
“你也知道我們家族，人多，聯系緊密。”蔣紀俞淡淡道，“我媽一直都想抱孫子，我姨媽、舅舅也一直催我，趕緊要個孩子。就算不提他們，傳宗接代對我來說也是很大的意義。”
他輕描淡寫地為她定下了人生的意義，就是為他的家族傳宗接代。
“蔣紀俞，你是不是有病，都什麼年代了你滿腦子還都是傳宗接代？”她甚至忘了反駁他“懷孕了自然願意結婚”的奇葩理論。
“這是我們全家族對我的期望。”
“你省省吧，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的‘家族邏輯’很奇葩，正常人誰會開口閉口我們家族？你家不過就是做生意的普通人家，被你說的跟百年旺族一樣，你能正常點嗎？再配上你的傳宗接代論，請問你家是皇族嗎？有皇位要繼承嗎？”
“兄弟姐妹好幾個家庭，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除了父母外所有人都要給大哥敬酒，每個人挨個表達一遍敬意，然後每個家庭總結一遍自己的貢獻，再展望一下未來，你們是舊氏族開會嗎？再加上這個傳宗接代論，是不是人類興衰的重任都壓在你們家身上了？”
蔣紀俞低頭看了她一眼，“你理解不了，凝聚力對我們家族很重要。”
星河徹底忍不住了，“你能别家族家族了嗎？親戚這個詞是被你吃了嗎？還是這個詞配不上你們高貴的蔣家？一大家子相親相愛、團結、有凝聚力，随便你用哪個詞來形容，都沒問題，但我真的受夠了你時時刻刻挂在嘴上的家族二字。我以前覺得你可能隻是把親緣關系看得太重，現在看來，你根本就是個重度中二病。”
“要不是認識你這麼多年，非常清楚你不是什麼皇親國戚，我恐怕真會以為你家是可以比肩諸如羅斯柴爾德、杜邦這類世家。”
“請問你家是不是還有家訓？我覺得羅斯柴爾德的家訓就很合适，‘隻要你們團結一緻，你們就所向無敵；你們分手的那天，将是你們失去繁榮的開始。’你是不是還想說這是他們竊取了你們安化蔣家的家訓？”
“你能放過家族這兩個字嗎？”
她真的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居然跟這麼一個中二病瘋子在一起這麼多年。
被拽到卧室門口的時候，星河攥住了門把手，“蔣紀俞，你适可而止。”
男人的手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我不是在開玩笑。”
他眉骨高聳，眼睛深邃又狹長，面無表情的時候有種讓人害怕的陰鸷。
星河感到深深的無力，“我不會給你生孩子，更不會因此就結婚。這個年代已經不流行奉子成婚了，你清醒一點。”
他仿佛沒聽見她的話，隻執着于自己的目的，“你确定不配合我？”
星河咬了咬牙。她住在七樓，即便現在假意答應他來騙得暫時脫身，也沒法安全離開這裡。層樓太高，跳樓會摔死；樓梯，速度跑不過他；電梯，甩不掉步步緊跟的人。
她吸了口氣，決定破釜沉舟，“确定。但請你也考慮清楚，如果你硬來，就算自損八百，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那就試試。”
蔣紀俞說完，用力一拉，星河隻感到手上一陣火辣辣的痛，那感覺就像手指被扯斷了。她來不及低頭去看，蔣紀俞又猛地一推，咚的一聲巨響，她的後背重重撞在門上。蔣紀俞手上不停，又連續推拉着她在門上撞了兩次。
他或許不是為了施暴而動手，隻是想讓她失去反抗的能力。但他确實施暴了。
星河根本來不及反應，隻感到五髒六腑被堵住了，沒法呼吸。耳邊是輕輕的嗡鳴聲，什麼都聽不見。
過了好幾秒，空氣才重新灌進她的肺部，她本能地想大口吸氣，卻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後知後覺地擡起雙手，隻見右手食指外側有一道撕裂的傷口，正在流血。她吸着氣回頭，入目是被撞碎的木門，中間凹陷進去，還挂着幾縷衣物纖維，可想而知她後背是什麼樣子。
蔣紀俞站在原地看着這一片狼藉，微垂着頭。或許他心裡有後悔，或許還有心疼，但不管怎麼說，他動了手，他先動了手，這是不争的事實。
家暴兩個字浮現在星河腦子裡。她經手過好幾次家暴的案子，有的當事人聽從了她的意見，離婚時争取到合理的賠償，有的當事人逆來順受，甯願原諒對方，一退再退。
這些當事人的臉，她已經不能完全記得清，可她們遭受家暴後傷痛的模樣卻永遠刻在心裡。她甚至來不及接受自己被家暴的事實——蔣紀俞，這個平日裡看起來那麼體面、總是穿着休閑西裝的男人，時不時抱着她說情話的男人，竟然在家暴她。
這一切難以置信，但她的理智已經作出了判斷——
這場家暴不會停止。
在施暴者沒有達成目的之前，在他們沒發洩完内心的負面情緒之前，暴力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