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撲騰的動作停止了。
林庭語用肩頸夾住傘,從風衣内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黑色絨面盒子,對着降谷零晃了一下:“你這麼聰明,猜一下這是什麼?”
小孩沉默了一下,這個盒子的造型看起來實在太引人聯想,但怎麼想也不可能:“……戒指?”
林庭語笑了笑:“跟我回酒店就告訴你。”
他剛才趁着降谷零拉住宮野艾蓮娜問這問那的時候,好好檢索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
風衣的外袋裡确實沒有什麼,一串不知道做什麼用的鑰匙,一支簽字筆,還有一疊挺括的、帶着油墨味的萬元整鈔。
但是内袋就豐富多彩了。林庭語先是在胸口處的夾層裡找到了一張信用卡和一張酒店房卡,封套上的酒店名稱是杯戶市立大飯店——他想起那個日後會被炸來炸去的豪華酒店,就不禁陷入了沉默。
怎麼你們東都是沒有别的酒店可住了嗎。哦,對,剛來東都的時候住的确實不是杯戶飯店,但那個酒店似乎也被琴酒處理掉了……在東都從事酒店業真是危險。
信用卡是林庭語自己的,背後簽着林庭語的名字。是一家港島銀行的VISA卡,看起來等級還挺高。
如果說這兩樣東西還算普通,接下來在風衣内層各個口袋裡找到的,就讓林庭語開始懷疑自己家是不是從事什麼灰色行業了。他找到了兩套竊聽器,一套定位器。接着是一個袖珍電擊棒,一把瑞士軍刀,還有一瓶可以握在掌心的防狼噴霧。
跟其他看起來還沒開過封的可疑物品不同,這瓶防狼噴霧,林庭語試着搖晃了一下,已經是半空的狀态了。
林庭語:……
應該說這次還沒随身帶槍就已經說明環境安全系數大大提高了嗎?
那東都的治安狀況到底是怎麼樣,才會在十幾年後惡化後成外國留學生都要持槍入境的程度啊。
真是一屆不如一屆。
他這樣想着,借着上廁所的名義快速拆封了一套竊聽器,簡單研究了一下,就神色如常地回到診所前廳裡,把信号接收器貼進了藥櫃的内角,然後用病例夾擋住了。他還十分自然地在廁所抽了張紙巾包住了接收器,以免在上面留下指紋和皮屑。
做完這一切以後林庭語才意識到,自己也未免過于熟練了。
好像這些他已經做過很多次,所以身體已經完成了條件反射的訓練一樣。
雖然杜淩酒确實應該對監視技術十分了解,但現在這個十五歲的,理論上隻是普通學生的身體,為什麼也會對這種事信手拈來,這不合理。
他缺失的記憶裡,一定有可以解釋這種異常的理由。
小孩臉上顯出了糾結的神色。林庭語也沒有催促他,而是重新把小黑盒塞回口袋,單手舉起傘,另一隻手輕輕推了一下小孩的背,兩個人就開始沉默地向明亮的大道那邊走去。
會猶豫很正常。一個普通的小學生,就算疑似正在離家出走中,也不會毫無戒心地跟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回到某個封閉的建築内部,更何況降谷零的心智成熟度看起來遠超同齡兒童。
但是在人心中的天平裡,總有什麼,一旦擺放在秤盤上,會比自身的安危更沉。林庭語能看出小孩的天平在劇烈搖擺,一側的砝碼不斷加上又撤去,這一側的名字顯然叫做“艾蓮娜醫生的安全”,導緻砝碼加減的自然就是——
兩人走到一間24小時便利店外時,小孩終于扯了扯林庭語的衣角。雨聲和便利店内的音樂混雜在一起,完全蓋住了小孩的聲音,林庭語隻能看到那張小臉仰起來,嘴巴一張一合。
他彎下腰:“你說什麼?”
小孩鄙夷道:“你不是偵探嗎!怎麼連唇語都不會!”
……
你們日本的偵探原來必備技能清單這麼豐富的嗎?
林庭語自我檢讨了一秒鐘偵探失格,然後側回頭做出虛心求教的樣子:“小零好厲害,小零可以教我嗎?”
“說過不許叫我小零了啊!”
小孩的耳朵騰地紅了起來。他低下頭,黑皮鞋的鞋尖在地上小小地摩擦了一會,然後盯着一側的便利店招牌,說:“我以後會學到的,那時候我一定教你……作為交換,你可以告訴我,怎麼保護艾蓮娜醫生嗎?”
最後一塊砝碼終于放了上去,名為信任。
到底還是小孩啊。不管有多早熟,終究還是一個好惡都過度強烈的,對世界的龐大和黑暗都一無所知,僅憑着一股愛和勇氣就自信地沖上去對抗一切的年紀。
林庭語安靜了一陣,忽然笑起來:“你家在哪裡?我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