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戶飯店12層,貴賓更衣室。
還不知道在這棟大樓不遠處正發生着什麼樣的波濤洶湧,而且掀起滔天大浪的就是自己這件事的安室透,正斜靠在松軟的真皮沙發裡,一條腿跷起來,剪裁合體的深卡其色西裝長褲繃出一道充滿危險魅力的弧線。
他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略略有些苦惱地側臉望着自己的手機,自言自語一樣說道:“是太露骨了嗎?先生不理我了,看來他确實比較喜歡蘇格蘭那種含蓄而溫柔的風格呢。”
跪在他面前,渾身發顫的中年男人汗如雨下。
“行了,别一臉追悔莫及的樣子。”安室透用鞋尖挑了挑中年男人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說,“當你用幾張薄薄的鈔票誘騙窮困又無知的人們來給你試藥的時候,就該想到,一旦失去了我們的庇護,遲早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吧。怎麼,成川會的錢收得更開心嗎?還是說,那個曙雀,給你的安全感更強烈一點呢?”
他的另一隻手裡,在這一過程始終穩穩舉着的槍,依然指着中年男人的眉心。
中年男人抖如篩糠。
安室透啧了一聲,把槍換了一隻手拿,然後從丢在一旁的,原屬于中年男人的外套,此刻已經被拆卸成片看不出原型的一堆布料裡翻了翻,找出一隻手機,丢到中年男人面前。
厚實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沖擊和聲音。
在這間奢華的更衣室裡,沉重的木門和裝飾着歐式花紋的牆壁,可以阻擋包括槍聲和呼救在内的一切響動。
“給曙雀打電話。”安室透彎下腰,灰紫色的眼睛如同鋪天蓋地的陰翳一般盯緊中年男人,遞出了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正顯示着備忘錄裡密密麻麻的文字。
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拿起地上的手機,剛拿起來,手指一抖,又掉了下去。幾次三番之後,他終于一邊慌慌張張地瞄着安室透,一邊打開了通訊錄,中途還點錯好幾次,差點把什麼應用給删了。
号碼終于撥出了。
“我指哪一句,你就說哪一句。要是說錯一個字,你就先去下面給曙雀占個位置吧。”
槍口頂緊了中年男人的額頭。
林庭語現在感覺相當糟糕。
在蘇格蘭看到那條通知消息以後,車裡徹底陷入了封凍一般的寂靜。
世界上為什麼隻有教你如何多約幾個的情感導師,沒有教你時間管理被戳破的情況下如何解決問題的賢者先知。
——而且這到底算什麼時間管理啊,分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但無論怎麼解釋都顯得像狡辯。啊對了,琴酒之前給了一盒假死藥,還在包裡呢,要不直接拿出來用吧。
林庭語想放棄掙紮。
但是他沒有辦法直接躺平開擺。這是鬧市區,正午,人聲鼎沸。朗姆手下的人眼看就要開幹,眼前的百米高樓還是一個即将被捅爆的馬蜂窩。他現在假死,很有可能在醒來的時候,已經隻能在杯戶飯店的廢墟上合影留念了——至于這張合影上另一個人是誰,恐怕也不由他決定了。
對于看起來快和朗姆幹上的另一派,林庭語也大概知道是誰。國際刑警下午三點在杯戶飯店有任務,現在離下午三點還遠,但是提前踩點布控也很正常。所以另一派鬼鬼祟祟……也不算鬼祟,真的已經為了搶點幹起來了——的人應該就是國際刑警派出的。
不如下次課程就講一下如何利用旁人的心理定勢更好地隐蔽監視吧。
這業務素質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了。
就在林庭語像死線前拼命摸魚一樣放飛着思緒,自欺欺人地試圖逃避近在眼前的危機時,他右邊的車窗上傳來了幾下敲擊聲。
扣、扣扣。
難道這裡不給停車,交警找上門開單了?
那正好,有理由讓蘇格蘭換個地方停車,然後再開啟一個安全一點的話題,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風評和目前熱鍋加柴的局勢。
林庭語難得地生出一股“得救了”的欣喜,睜開眼向右邊望去——
單手插在口袋裡,正彎下腰敲着窗戶的黑麥,對上他的視線以後稍微駐留了一下,然後越過他向駕駛座瞥了一眼,然後重新收回視線。
怎麼你也提前來了。你是和國際刑警一起的嗎。
“蘇格蘭,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還是去休息吧,林先生可以交給我。”
黑麥的話是對蘇格蘭說的,一雙深綠色的狼眼卻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庭語。
林庭語:……
我謝謝你,原來你是來在燒着的鍋裡再随點油的啊。
黑麥穿着一件黑色的機車短夾克,前襟敞開。大概是因為有行動任務,所以把長發綁了起來,流水般垂落的一束正垂在肩側,越過衣領沒入了外套内側,有意無意地把旁人的視線往裡面引。
在正午耀眼的陽光和這個彎腰的姿勢下,林庭語可以清晰看到他緊身内搭凸顯出的,令人見之難忘的胸腹肌肉線條,堅實成塊,邊緣分明,目測也是個和琴酒不相上下的力量型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