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庭語陷入對人生的懷疑而停下動作的時候,安室透再次站了出來。
“抱歉這位先生,剛才那一桌的咖啡也是我送的。我記得很清楚,死者點的是熱咖啡,沒有要冰塊。”
來了。第一個發表的結論永遠是錯誤的——如果在場偵探人數>3,那前3個發表的結論大概率都是錯的。
林庭語面無表情。
他實在無法理解現在的情況。面對一名真正的逝者,在場沒有任何人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同理心,反而争相開始展現自己的智慧——即使是偵探小說也應該有幾個驚呼的路人,而截至目前,這間咖啡廳裡唯一尖叫的人還剛剛被指稱為兇手。
這仿佛荒誕劇一樣的現實讓他開始想放棄思考。
在一片沉默中,隻有陸陽十分配合地接過了話頭:“既然死者沒有要冰塊,那他有别的接觸冰塊的渠道嗎?”
“有。”安室透這次回答得十分爽快,“那位報案的女士和死者是一起的。她點了冰摩卡,雙倍鮮奶,不要糖。而且,”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側邊還在瑟瑟發抖的女人一眼,“她要求把冰塊單獨用一個杯子提供。”
可疑加倍——但哪裡不對。
林庭語起身走到死者旁邊的座位後方,用手背稍微試了一下靠近死者一側的,仍然放在桌上的那杯黑咖啡的外壁。
仍然可以說是燙到無法入口的程度。冰塊放下去就會迅速融掉,留存不了多久。
他默不作聲地在原地站了一會。
那些原本四散的,觀察的目光,這一刻又再彙聚到他的身上。
林庭語閉了閉眼,低聲說:“這位先生——”
對方的笑容變得熱切了一點:“叫我高口就好。”
“你是怎麼知道兇手用冰塊下毒的?”
高口扶着眼鏡框的手指僵了一下。
林庭語抽出一張紙巾包裹住用過的攪拌棒,把它放到桌上,轉身平靜地望着高口。一旁的咖啡杯上升騰起微弱的霧氣,模糊了他眼角鋒利的線條。
“我剛才撬開死者嘴部的時候,發現他牙齒咬合很緊,不像經受過檢查。能請問你是怎麼樣在根本沒有接觸具體部位的情況下,知道他嚼食過冰塊的?此外——”
他環顧四周,發出了來自靈魂的疑問:“東都這裡……經常發生命案嗎?”
不然實在無法解釋為什麼大家都如此習以為常,并且迅速上崗了。
林庭語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普通的問題。
至少比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在公共場所下毒殺人,一般市民對發生在身邊的兇殺案件熟視無睹,或者民間偵探搶警察的活來幹這些事,要來得普通多了。
但話音剛落,他就覺察出來安室透的笑臉變黑了。
并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變黑,畢竟物理變黑可能也看不太出來——而是整個人的氣勢突然變得異常有攻擊性,就像一隻本來歲月靜好地趴在草坪上玩落葉,突然被烏鴉啄了尾巴的暹羅貓。
總之就是被強烈冒犯以後毫不掩飾的黑氣。
不會吧東都人民——東都偵探的愛國心(地域保護主義)這麼強烈嗎?
林庭語還沒有來得及找補,旁邊的銀發少女突然搶答:“是哦,經常出命案哦。”
被她擋在身後的另一名少女接話:“加上劇場版至少三天一起吧。”
“咦‘劇場版’這個詞居然不會被屏蔽掉嗎?”
“畢竟是有秋葉原的地方,人們說出這種詞也很正常吧?”
“你們别當面講這種擦邊的話啦快想想怎麼解釋啊!”
“别催了别催了在翻wiki了!”
……
林庭語看了安室透一眼。
黑氣似乎都要從腦後冒出來了啊。
“雖然可能給初來乍到的你造成了什麼奇怪的誤解,但東都的治安大體上還是很不錯的,請放心吧。”安室透好像沒聽到這些銳評一樣,保持着微笑向林庭語遞出一張名片,“不過如果你在這裡遇到什麼麻煩,還請務必照顧一下我的生意。最近房東一直嚷嚷着要漲價,如果能有些額外的收入,我會感激不盡的。而且雖然隻是一名見習偵探——”
他瞥了正在緊急開會的偵探四人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