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森說這句話後。
車裡的空氣仿佛凝結住。
過了幾十秒,溫嘉芋裝做沒事發生,生硬地繼續原來話題:“麻煩了,就簽這上面。”
簡森拿過照片,從車前的夾層拿了隻筆,垂眼往上頭簽着名字。餘光瞥見男人幹淨分明的側臉輪廓,溫嘉芋想起那句‘附中白光月’莫名有點心虛。
将盒子裡一大疊拍立得的相紙攤開,溫嘉芋慢吞吞解釋:“我最近在整理高中時候的照片。”
“嗯。”
簡森淡淡掃了眼,像是對這事不甚在意,很快收回目光。
溫嘉芋松了一口氣。
也是,别說是白月光了。
簡森能記得以前的同學就算很難得了。
這麼一想,溫嘉芋整個人都放松下來。轉頭,瞥向駕駛座的位置。
簡森微垂着眸,修長的指間握着筆,很快簽好個名。把照片遞回來。
溫嘉芋接過,發現除了名字,簡森還寫了什麼上去,像是句英語。隻是字迹有些淩亂,溫嘉芋沒太看出來。
“謝謝。”溫嘉芋陳懇說。
簡森冷淡嗯了聲。接着,他轉過頭看着她,語尾拉長:“不過——”
“有個條件。”
溫嘉芋:“?”
簡森漫不經心說:“交換個東西。”
溫嘉芋:“交換什麼。”
車内的空間擁擠狹窄,兩人的目光對上。男人烏發黑眸,碎發零散地落在額頭,眼睛深沉清亮。
溫嘉芋手指不自覺動了動。
收回視線。
簡森望着她膝上的拍立得:“有老林照片嗎?”
溫嘉芋遲疑:“林文老師?”
簡森:“嗯。”
林文是溫嘉芋高二時候的班主任,教物理,性格認真細緻,比起成績更在意學生的日常生活,也很愛開玩笑。班裡同學都喜歡他。
溫嘉芋點了下頭,“有的。”
說着,她伸手翻了翻懷裡那疊照片。不過照片太多,還有幾疊沒拆封,溫嘉芋找了幾分鐘沒有找到。
安靜地看着她的動作。
簡森往窗外瞥了眼,突然說:“先上去吧,現在很晚了,下次有機會再給我。”
溫嘉芋擡起眼。
而後,她突然反應過來,簡森現在是大明星,行程應該很忙,已經耽誤他這麼久了。
抿了下唇,溫嘉芋整理好東西下車。
隔着車窗,看了着駕駛座上的人。
想了想,溫嘉芋客氣周道地說:“那我找到再給你?”
簡森靠在駕駛座,眸色很淡:“嗯,上去吧。”
“好,你回去也注意安全。”
溫嘉芋擡腳往小區走,走了幾十米遠,她回頭看了下。
簡森的車似乎還停在原地,周圍靜谧,夜色很濃。
-
回到家,溫嘉芋把包挂在衣帽架。
走到客廳,溫嘉芋接了杯水,另一隻手握着手機。随即,溫嘉芋注意到幾分鐘前,蔣律師給她發了幾條微信,後面附上了幾張聊天的截圖。
蔣律師:【鐘音景的經紀人】
蔣律師:【對方的意思是希望和解】
蔣律師:【[聊天記錄]】
溫嘉芋随手翻了幾頁,大概内容是鐘音景方想和解,她這邊給出了個解決方案,說是工作室購買了她照片和視頻版權,加以二次創作,會付給博主溫魚一筆版權費。
同時,要求溫魚發微博澄清,并且頂置一年。
溫嘉芋平靜喝了口水,然後點開聊天截圖。
截圖裡,鐘音景的經紀人語氣敷衍又潦草,像是想用最大的速度把這事帶過去。
因此,鐘景音方理所地覺得,這種小博主小網紅一定會接受和解。
給出的價格也是大手筆,完全不在乎花多少錢,能把這件事壓下去就好了。
手機又亮了下——
蔣律師:【作為你的代理律師,我沒有權利回複和解的要求。所以你的想法是什麼?】
溫嘉芋垂眸,盯着這條消息片刻。
這幾天的事情,走馬觀花似的一點點浮現在腦海。上熱搜,爆出抄襲,接着是鋪天蓋地的辱罵。評論區和廣場被鐘音景大量粉絲血洗刷屏,随便點開私信都是辱罵,幾乎沒有一條能入目的消息。
私人的社交賬号也被曝光。連家人朋友都被波及。
溫嘉芋一直覺得自己承受能力還是不錯。
當初大學畢業,她試着跟家裡提出想做攝影師的想法,父母雖然一向開朗,但對她全職做攝影這事還是不太支持,但也沒說什麼。
但再怎樣她也隻是個普通人。第一次遇到這種網暴這種事。那段時間溫嘉芋盡力保持平常。
但無可避免還是被影響到。偶爾,溫嘉芋會盯着手機,陷入不自覺的發呆。
到了晚上,她睡眠狀況很差。好不容易快要入睡,某個瞬間裡,溫嘉芋會突然想起網絡上那些刺眼的惡評,像夢魇一層層包裹,好像怎麼都掙不脫。
莫名的,溫嘉芋産生股惱怒的情緒。但随之而來的,是一種無力感。
明明是同一件事,對她造成了天翻地覆的影響。
可對另一方來說,則是不痛不癢,花點錢就能解決的小事。
憑什麼?
是。
對方是知名歌手,大明星,擁有千萬粉絲的人。
好像,她現在能做的,也就是老實坐下來和她商讨事情怎麼處理,獲得一筆不錯的賠償款。
溫嘉芋用力地握了下杯子,她很不甘心。
眼前裡不自覺又回想起,那個小粉絲在幾千條惡評的留言裡,克制禮貌,努力解釋的樣子,想起宋酒轉發微博被老粉辱罵,“跟這種抄襲狗玩,不愛惜羽毛”,氣的宋酒直接一條龍舉報拉黑,想起夏琳琳花錢發水軍的發言。
一些負面的情緒如雜草一樣瘋狂生長。
手機閃了一下,屏幕暖白的光照在臉上,溫嘉芋下意識垂睫看過去。
S:【到家了發條消息。】
思緒突然被打斷了。
那些負面的東西還沒成型就被打碎了。
目光在屏幕上停了幾秒,溫嘉芋慢慢打字回複:【到家了】
想着禮尚往來,溫嘉芋又發了句:【你到家的時候,也告訴我一聲】
過了幾秒。
S:【好】
房間裡,紙袋随意放在沙發,幾疊拍立得的相紙傾灑出來,窗外月光柔和。
安靜了一會兒,溫嘉芋拿過手機,低頭給蔣律師發消息。
溫嘉芋:【不和解】
片刻後,溫嘉芋繼續打字:【如果對方再有協商和解的意思,蔣律師不用再問我,您和她溝通就好。】
溫嘉芋:【我的态度是不接受和解】
溫嘉芋:【不管對方出多少錢】
溫嘉芋:【我唯一的訴求就是,對方必須為自己的行為承擔相應法律責任】
-
接下來的幾天,蔣律師正式向鐘音景和她工作室正式以故意侵害他人著作權産權和名譽權受損提起訴訟,溫嘉芋轉發了這條微博。
網上議論很多,紛紛指責鐘音景用粉絲和流量欺負小網紅小博主,偶爾還有一些鐘音景的粉絲跑到她微博底下跳腳咒罵。
溫嘉芋也不在意。
周六的清晨,溫嘉芋出門,等電梯的空隙裡,她抽出手機,回複了蔣律師的幾條消息。兩人聊了幾分鐘,正好手機顯示還有幾條未讀消息,溫嘉芋一一回複了。
不知不覺走出小區大門,溫嘉芋便準備收了手機,準備去地鐵站。餘光瞥到什麼,溫嘉芋的動作突然頓住了,蔣律師的下面是簡森的微信頭像。
兩人的對話還停留在前天。
在那句“好”之後。
再也沒有交集了。
……
平淡工作了幾天。
網上關于抄襲熱度已經徹底降下來。大部分人還是支持溫魚,相信她沒有抄襲。還有一小部分鐘音景的粉絲咬死不認。
溫嘉芋也不在意,隻專注自己的事。
隔天下午,溫嘉芋工作結束後回到家。
拿上洗衣物衣,去浴室洗澡,出來後,溫嘉芋習慣性地看了看手機,注意是微信裡多了條好友驗證。
聯系人備注——江月悅。
看着這個名字,溫嘉芋愣了下,高二分科後,溫嘉芋選擇了理科,原來班級裡很多女生選擇了學文,分班後交流少了許多。這個微信号,是溫嘉芋高結束後注冊的,好友隻加了當時高三班級的人。
現在江月悅突然加她,溫嘉芋有點摸不着調,想起她和蔣承宣快結婚的事,溫嘉芋放松下來。
點了同意。
對方明顯也是在線。
江月悅:【嘉芋,好久不見拉,我是通過蔣承宣加你的】
江月悅:【分班後我們沒什麼聯系,畢業了連微信都沒加上。[/可愛] 突然加你,你要是覺得冒犯可以不同意】
溫嘉芋:【不會】
又聊了幾句,江月悅終于說到正題。
江月悅:【其實是這樣,我和蔣承宣不是在準備婚禮了嘛】
手機頂端顯示挺久的“對方正在輸入”。
溫嘉芋猶豫了下,不太清楚江月悅想做什麼。
是想請她參加婚禮嗎?
可蔣承宣已經在群裡問過了,而且她也回答會去參加。
那還有什麼可能嗎?
溫嘉芋隐約記得,她前兩天刷到蔣承宣的朋友圈,他和江月悅正出國遊玩,還吐槽行程太滿,都沒有好好玩。
兩人應該沒時間關注國内的八卦。
溫嘉芋想了想,沒半點頭緒。電光火石間,她腦中冒出一個猜想。
江月悅不會是想請她做伴娘吧?
下一秒,溫嘉芋就把這個可能給否定了。
應該不可能。
回憶那段高中那段經曆,溫嘉芋抿了下唇。
怎麼說呢,她和江月悅的關系是有點奇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