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門口停了三輛馬車。
她的行李都擺在第三輛馬車上,一共三擡箱子,十鸢知曉,另外兩擡箱子是陸家給她添補的嫁妝。
其實是借着嫁妝的名義給戚十堰送的禮物。
和陸家相距一百米之處,有人高高坐在馬背上,望着這處方向,為首的那人居高臨下地偏着頭:
“這是誰家?”
這行人風塵仆仆,剛從城外歸來,恰好撞上這一幕。
有人騎馬靠近了點,辨别了一下府邸的名字,恭敬低聲:“王爺,是禮部陸郎中的府上。”
郎中官居從五品,對于長安城這種随處可見王侯的地方,還真的不值一提。
被叫王爺的那人,他略一擡起下颌,視線輕慢地落在女子的側臉上,他仍是漫不經心的模樣,直到女子偏了偏臉,眉眼徹底地暴露在他視線中,他倏地勒住了缰繩,眯了眯眼。
魏池順着王爺的視線看去,雖是看不清女子的模樣,但越是朦胧,越是見其姝色,他會意一笑:“王爺要不要屬下打探一番?”
胥銘澤興緻缺缺地擺了擺手。
魏池一愣,他摸了摸鼻子,王爺不是看上了麼?
像是瞧出他的疑惑,胥銘澤隻是意味不明的呵笑了聲:
“疑見故人罷了。”
長安城是權勢中心,令人心馳神往,但許是剛才那一眼讓胥銘澤想起了故人,他忽然問:“戚十堰回幽州了麼?”
魏池沒懂話題是怎麼跳到了戚将軍身上,他一頭霧水地回答:
“戚将軍是十日前回去的,應該已經到了。”
胥銘澤轉頭朝幽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語氣悠長:“幽州啊。”
他說:
“我也好久不曾回去了吧。”
魏池倏然噤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這番話。
自從王爺兵入長安,處置了李氏後,就不曾回過幽州城,至今已經有三年了。
胥銘澤好像隻是随意感慨了一下,根本沒想聽别人回答,他調頭拉住缰繩,雙腿夾住馬身,稍一用力,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頭。
十鸢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有人在打量她,不着痕迹地偏頭地掃了眼,她不曾擡眸和那行人對視,隻當無意識地偏頭,她視力極佳,僅僅如此也讓她察覺到那人驟變的臉色。
她認得那人。
她見過晴娘給她看她的畫像——幽王胥銘澤。
她前世不曾見過胥銘澤,但這個瞬間,十鸢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或許胥銘澤和許姑娘也是相熟。
她心底陡然冒出一個念頭——怪不得。
前世困擾了她許久的謎題在這一刻忽然有了答案。
十鸢掩住眸中的情緒,福身告别陸夫人,上了中間的那輛馬車,四下無人,她不需要藏着情緒,她眸色灼亮,像是窺得了一個秘密,竭力讓自己冷靜,仍是控制不住地呼出一口氣。
直到外面傳來陸行雲的聲音:
“坐穩了。”
十鸢立時回神,她按住情緒,知道一切都還是自己的猜測,猜想是否為真,還需要她一點點證實。
可一旦是真的,足夠叫現在的局勢發生變故。
想到這裡,她聽陸行雲的聲音都沒那麼不順耳了。
馬車動了起來,但十鸢沒有閑着,她埋首寫了一封信,信上仿若隻是話家常,隻有她們的人才能看得懂真相,城防圖的任務是重中之重,晴娘絕對會派人接應她。
她隻要找到接應的人,就可以将這封信傳出去。
馬車經過鬧市的時候,十鸢忽然掀開了簾子,她視線落在集市賣鈴铛的商販上,她叫住了陸行雲,垂眸道:
“太清淨了,兄長給我買串鈴铛吧,隻當添點聲響。”
陸行雲本來還覺得納悶,等聽見添點聲響才反應過來,誰家女子出嫁不是敲鑼打鼓的,哪怕是做妾,也不可能安靜成這個樣子。
陸行雲心底泛起嘀咕,覺得她瞎講究,又擔心她察覺出不對勁,趕緊讓人去買了鈴铛:
“是我考慮不周。”
十鸢接過鈴铛,她不着痕迹地将其中一串纏了個花樣,便将鈴铛挂在馬車上,風吹鈴铛輕響,十鸢仰起臉笑了笑:“謝過兄長。”
佳人斂眸輕展笑顔,惹得人一怔,根本不記得自己剛才還覺得她麻煩,陸行雲握緊了缰繩,才堪堪轉過頭: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