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餘扯唇輕笑。
能有什麼原因呢?
世人對女子嚴苛,她成為細作的第一日起,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但十鸢不一樣。
主子清風霁月,十鸢侍奉主子期間,自是不需要接客。
她隻盼着十鸢能得用些,等主子離開衢州城時,能把十鸢也帶走,徹底離開這春瓊樓,擺脫淪落風塵的命運。
十鸢不知道顧婉餘的苦心,但她依舊點頭,像是承諾:
“我會的。”
但十鸢也沒有料到,她剛保證過,聞桉苑的傳召就來得這麼快。
綠詣匆匆地來:
“貴人和其餘客人不同,不隻是晚上,白日中,姑娘也是要侍奉左右的。”
綠詣愁得要命,這次主子來衢州城,沒有表明身份,身邊也隻跟着數個侍衛和周時譽一位大人,如今衢州城生亂,晴娘放心不下主子的安危,總要派人手保護才能安心。
但問題是,春瓊樓明面上隻是勾欄之處,能安排什麼人?
隻能和昨日一樣,借口包下十鸢,實則是讓十鸢過去保護主子安危罷了。
十鸢來不及梳妝,就和綠詣到了聞桉苑,聞桉苑内格外安靜,仿佛根本不曾住進人一樣,将人送到,綠詣又忙忙離開。
望着綠詣的背影,十鸢皺了皺細眉,她怎麼覺得最近春瓊樓的人都很忙碌?
聞桉苑内。
胥衍忱控制輪椅出了室内,但春瓊樓建造時,根本沒有想過會有行動不便的人住進來,遊廊處皆有台階,于他不是很友好。
周時譽有事在身,不在春瓊樓。
自雙腿出了問題,胥衍忱不喜歡有人近身伺候,他垂眸望向台階,沉默了片刻,依舊是沒有喊人。
就在胥衍忱準備直接控制輪椅下台階時,一陣腳步聲從身後響起,許是想要讓他知道有人來了,來人刻意加重了腳步,下一刻,有人握住了輪椅後面的手柄,聲音輕細地從頭頂傳來:
“公子要去哪裡,十鸢陪您一起好不好?”
她許是被刻意教導過,尋常的一番話被她說來也仿佛是癡纏一般,讓再是鐵石心腸的人也不舍得拒絕。
胥衍忱輕笑了一聲,他松了對輪椅的控制:
“那便麻煩了。”
十鸢心底松了口氣,她真擔心胥衍忱會不答應,輪椅上坐了一個人,按理說重量不輕,但十鸢很輕巧地将輪椅送下了台階,落地無聲,這時,她才偏頭,青絲柔順地披散下來,暖陽透過樹葉的縫隙零碎地灑在她身上,仿佛鋪上一層盈光,她笑着問:
“公子還沒說要做什麼去呢。”
她能讓晴娘在一面之緣下把她帶入春瓊樓,自是生得容貌出衆,柳葉眉不描而濃,輕輕一彎便是含了柔情的模樣,雙頰白皙,許是一路趕來,映着些許绯紅,仿若芙蓉映面,最是溫柔清冷的長相,唯獨一雙桃花眸讓她餘了些許春色。
如今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讓人下意識矚目。
胥衍忱望向她,不知怎麼忽然想起昨晚聽見的那一句“婉餘姑娘容貌冠絕衢州城”,一時不由得失笑。
有她在,旁人怎敢用冠絕二字。
胥衍忱的注視點到即止,他語氣平穩道:“去院子中坐一坐吧,正好你和我講講衢州城的事。”
十鸢不解他笑什麼,但他沒說,十鸢很安分地沒有問,她将人推到院子中,在石桌前停下,見石桌上沒有茶水,左右看了看,忙道:
“公子等我片刻。”
十鸢出去了一趟,不消須臾,她就端來茶水和些許糕點,等都擺好後,她給胥衍忱倒了杯茶水,才坐了下來。
胥衍忱見她忙前忙後:“怎麼不讓下人送過來?”
如今秋轉冬,她身上披着一件鶴氅,不停地走動,顯得很累贅,也或許和鶴氅沒關系,隻是單純地覺得她這般人不該是如此辛勞。
十鸢一怔:
“公子不是不喜歡生人伺候麼?”
也是聞桉苑格外安靜,才讓十鸢意識到這一點,但如今胥衍忱的問話,又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
胥衍忱轉了下杯盞,沒有否認:“是不喜歡。”
沒猜錯,讓十鸢松了口氣,她生怕晴娘的辛勤教導全是白費了。
十鸢托腮,問:“公子想要知道什麼?”
她不是世家女,一舉一動隻在乎好看,卻不會過分講究禮儀。
胥衍忱看了眼女子,她托腮總要擡起手,衣袖順其自然地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戴着隻透白的手镯,格外襯配。
他默了一息。
十鸢以為胥衍忱會問衢州城的高官秘事,她忙忙在心底過了一遍晴娘曾提起過的信息,但沒想到胥衍忱一開口就是問:
“你對王家了解多少?”
十鸢有點意外,怎麼會是王家?
王家是衢州城遠近聞名的糧商,和高官世家都扯不上關系。
她腦海閃過昨晚偷聽的畫面,直覺将王家和宋翎泉聯系在了一起,她忽然想起,她好像聽說過宋翎泉有一房妾室就是姓王。
十鸢意識到了什麼,她掩住唇彎眸道:
“我對王家不了解,倒是曾在城中遇見過王家的小女兒,生得如花似玉,當時聽王姑娘和婢女對話,王家好像正準備給王姑娘說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