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與虞公子一同用餐的地方,青鸾走前經過他旁邊還用肩膀撞了下,李泱有苦難言,正巧對上虞公子的視線,隻得無奈一笑。
虞公子面上略帶歉意,但并無任何要因此懲罰青鸾無禮的意思。
不過這倒也說得過去,李泱雖說進來時樣子狼狽,但最後在宅邸住下,不說貴,怎麼說都算是客,若是平日虞公子對自家奴仆十分苛刻,青鸾也不敢以如此态度待他。
李泱瞥了眼桌上各色的精緻菜肴,虞公子筷子幹幹淨淨,還當真是在等他吃飯。
他趕忙找位置坐下,對着虞公子連聲道:“慚愧,慚愧,這幾日奔波實在勞累,讓公子久等。”
虞公子聲音淡淡:“無妨。”
見他動筷,李泱才緊跟着動手,夾了塊辣子雞放進嘴裡,鮮險淳香,略帶回甜。
味道非常不錯。
隻是……
李泱又細看了看菜品,軟泥白肉、鼓油雞、回鍋肉、松茸雞湯……
合着一道素菜都沒有?
李泱暗自腹诽:這虞公子,該不會是隻黃鼠狼精?
但任他如何将二者往一塊聯想,也無法将清風明月的虞公子和賊眉鼠眼的黃鼠狼視為一物。
“可合胃口?”
虞公子忽然發問。
李泱連忙嚼了嘴裡的肉下肚,誇道:“色香味俱全,好吃!”
虞公子點點頭不再多言。
二人沉默地用完午飯,對方有事先行一步,李泱便無所事事地在府邸中閑逛。
他負手在前院踱步,想着自己總在别人家裡吃白食說不過去,便去廚房裡抓了把豆子,幫虞公子給雞仔喂食。
“嘬嘬嘬”地攆着跑了幾圈,做了些事的李泱心安理得躺回屋裡午睡,剛有點睡着的苗頭,就被明顯比上回重了許多的拍門聲吓走了。
“停,停!”
李泱實在有些受不了,高聲喊了幾句,鞋也顧不得穿跑去開門。
門外,青鸾怒氣沖沖地瞪着他:“你做了什麼?!”
李泱:“什麼?我做了什麼?”
青鸾在他面前攤開手,白皙掌心赫然躺着一隻奄奄一息的雞仔。
“主人的小雞,死了好幾隻!”
她分明早上才喂過食,且将圈内打掃幹淨,剛才過去看時,一地的碎豆子,六七隻雞仔癱在地上一動不動,隻有這一隻還幸存,虛弱喘着氣!
李泱跟她大眼瞪小眼,随後移開視線東看西看。
青鸾簡直要被這個軟骨頭的叛徒氣得發瘋!
“啊啊啊啊!!等主人回來,我定要讓他将你趕走!”
她辛辛苦苦養了半月的小雞…!
等虞公子回來,青鸾言出必行揪着李泱去告狀,一方氣得眼角噙淚,一方心虛地眼神亂飄。
虞公子神情無奈,遞了些銀兩給青鸾:“好了,再買些便是。”
因為幾隻雞仔便将客人趕走,未免顯得太小家子氣。
青鸾氣自家主人幫着外人說話,胳膊肘外拐,抽噎幾聲哭着跑了。
現下又留着李泱和虞公子面面相觑。
李泱幹咳幾聲,率先打破沉默:“實在對不住,虞公子。”
他本想着能幫主人家做點什麼,哪知道好心辦了壞事,撐死小雞仔,屬實是他無心之舉。
虞公子肚量大到能撐船,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跟他斤斤計較。
“是青鸾胡鬧了些,不必在意。”
雖然他是這麼說,但李泱心裡還是過意不去,琢磨起該如何向虞公子誠懇地表示歉意。
畢竟對方看起來似乎真的很喜歡吃雞。
當然,表示歉意是因為他真的對自己做的事感到愧疚,而不是他想多在這裡住上幾天。
李泱揣着錢袋子,上了街。
到茶樓坐下時,他還想着自己是來給虞公子買蒸鳳爪的,隻怪那說書的太會蠱惑人心,叫他這一坐,便坐到月挂枝頭。
李泱聽他講少年将軍,講宮怨閨情,講兩小無猜,講苦命鴛鴦。
比那些血呼啦次,臭烘烘的屍體有趣多了。
等提着完全冷掉的鳳爪往虞府走時,李泱還在心裡細細回味。
他回去時,青鸾正靠在門外的紅柱上。
她上下睨了眼李泱:“喲,我還以為公子您愧疚萬分,自個兒收拾走了呢。”
這便是諷他臉皮厚,把人家雞仔養死了還好意思在人家家裡住。
李泱又怎會被她三言兩語給輕易激到?
他笑彎了雙貓兒眼,讨好道:“謝謝青鸾姐姐留門。”
“若不是主人吩咐,我定把大門鎖死!”
李泱充耳不聞,跟上進去後遞上包鳳梨酥:“一點心意,望笑納。”
青鸾不肯接:“别想賄賂我,我可不會因為這些小恩小惠而對你有所改觀。”
“哪兒敢啊,青鸾姐姐對我有任何意見都是因為我自身有問題,這點心是為晌午的事賠罪的。”
青鸾這才伸手接過,冷哼一聲:“算你識相。”
李泱依舊笑着,目送對方離開。
等對方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李泱揉揉自己笑僵的臉,暗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摸了摸沒有任何溫度的油紙,他決定明早到廚房熱一熱再給虞公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