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結束以後，羅的表情恍恍惚惚，好像那些過于沉重的思維被扔進榨汁機又沒蓋蓋子就按下按鈕，被打碎後飛濺得到處都是，飄在房間裡一時半會兒收不回來。

“這就是小看二十歲小女孩的下場啊，羅大夫。”我擺弄着他的炮管做一些好心的維護保養，确保發射徹底結束，抽了兩張濕巾打掃完戰場後，挨着他躺下來，摟着他的腰休息。

還是○睡好啊，肉貼肉的，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就算什麼都不幹也很開心。

正想着，熱乎乎的大貓動了動，翻身把我摟進了懷裡，低頭蹭了蹭我的頭發。

“天啊……”他歎息着說，“再多做幾次我可沒心思想别的事兒了。”頓了頓：“我能不能弄死他留在這兒？”

我當然知道他隻是開玩笑：“要再來一次嗎？”

他猶豫一下，還是搖搖頭：“算了，會上瘾的。”

“您滿意就好——”我拖着長聲回答，又叮囑他，“對了，接吻的事，不要告訴我們院長哦。”摸着他的唇瓣：“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他冷笑一聲：“告訴了會怎樣？殺了我？”

“會讨厭你。”

他臉上的挑釁漸漸消失，恢複到之前那種沒有什麼表情的平靜狀态，眼睛陰沉沉的，像墳墓前的燭火。

“嫉妒自己的人也太小心眼兒了，雖然你就是這麼個小心眼兒的人。”我把他的胳膊從腰上拿開，坐起來，從地毯上撿起記号筆，在他腿根兒添了一筆，“這次好像确實有點兒太過火了，一會兒給你普通地按摩按摩，然後就休息吧。”

羅嗯了一聲，指尖冒出一個小小的魔法球，不知道從哪兒把手铐鑰匙召喚出來，自己解開了已經斷掉的手铐，摸着手腕層層疊疊的紅印兒：“你平時對他也是這樣的嗎？”

還是要吃醋是嗎？不管打哪兒來的就喜歡吃醋是嗎？

“都一樣的一樣的，”我不想跟醋包糾纏，敷衍着回答，“我還老拿枕頭揍我們院長呢，夏奇幫他追加了三次保險，說遲早有一天用得上。”

“受益人是……”

我哈哈一笑：“我。”

看似是在關心他們院長，其實用保險金棄暗投明，和承諾幫我裡應外合奪取醫院的佩金屬于是一丘之貉，真替漂亮大夫感到擔心。

但這個羅聽得還挺高興，真不知道另一個自己很有可能人财兩空要光屁股睡大街哪裡值得他欣慰了，還是說隻要不死老婆别的什麼事兒他都覺得還不錯？

長這麼漂亮，底線卻如此之低，人還愛念舊愛鑽牛角尖兒，怪不得過得這麼凄風苦雨。

我好心提醒他：“羅，你被困在一段不健康的關系裡了。”

我的話讓他發笑：“我的麗茲不會用枕頭揍我，這麼看可能我的關系比你們之間的健康。”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認真地看着他，“一段正常的關系應該是雙向的，付出，然後從對方那裡得到積極的反饋和回報，再螺旋式上升起碼是個良性的循環。但你的麗茲死了，她給不了你任何反饋，隻有你在付出，工廠天天加班加點幹活拿不到工錢廠子是會黃球的。”

他不同意我的觀點：“為什麼我要被假設成可憐的工廠，我就不能是自得其樂的手工愛好者嗎？工作加班加點當然會痛苦，但愛好不一樣，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是幸福的。”

“那你幸福嗎？”

“算算總是幸福的時候更多些。”

“你看起來很難過，”我伸手摸摸他的頭發，“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我很好。”他避開我的視線，“别管我了，我到這兒來是解決你的問題。”

我看了他一會兒，繼續用馬克筆把他當本圖畫本随意塗鴉：“羅，我給你講個事兒吧。上個月有個女的來我們醫院要拔牙，當時是我接診的，我問她結沒結婚有沒有懷孕，她說沒結婚連男朋友都沒有呢，我告訴她妊娠早期不可以拔牙不然很容易流産，她信誓旦旦跟我說她根本都沒有○生活、經期剛結束。我讓她去對面弗雷凡斯醫院照個B超，說算我送她的，要是沒有問題這個牙我免費給她拔，結果照出來都能看見胎盤了。”停頓一下，問他：“你知道我講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嗎？”

“一切以檢驗報告為主，不要聽患者自訴。”

“我的意思是，患者有時候會撒謊，就算撒謊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就算馬上會被拆穿，他們也有可能會無意識撒謊來回避醫生的問題，”我看着他，“當大夫的，需要精準地辨别出患者的謊言。”

“你一直是很優秀的醫生，雖然是牙醫。”他撥弄着枕套上的流蘇玩兒，“但我不是患者。”

“你已經病得很重了。”我擡起他的下巴讓他看着我，“羅，我是麗茲但又不是你的那個麗茲，也許我能給出一些更客觀的看法，這樣的機會很難得，你确定沒有什麼想要和我說的嗎？”

他沉默了很久，最終開口問我：“可以把燈關掉嗎？”

一片黑暗裡，我們躺在床上，明明人類進化曆程中因為恐懼黑暗而崇拜追逐光明與火，但此時黑暗卻好像成了庇護所。

“我每年有一次機會，能見到活的麗茲，”這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羅說，“今年我搞砸了。”

“怎麼見啊？你們那邊魔法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三言兩語說不清，你就當是一種克隆技術吧。”

“克隆人類，這違反醫學道德倫理啊院長。”

“我知道，少對别人的創傷指手畫腳。”他沒好氣地回我一句，又繼續說他的傷心事，“總之是麗茲見到了為我克隆她的那個人，從那個人那裡聽說了她已經……”頓了一下：“死掉了，這件事。我找到她的時候他已經全部講給她聽了，我害怕面對她，就迷暈了她。”

“嗐，逃避吵架嘛，”我了然地點點頭，“我有時候幹了啥壞事兒為了不看我們院長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就拉着他滾床單讓他閉嘴，但是我不确定你這種程度的大事兒用這個辦法有沒有用——所以後來呢？吵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