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說那破飛機四處漏風絕對不是我誇張,氣密性就跟我上初中時用的那個灌滿水稍微傾斜一下就漏一書包的保溫杯一樣。
等等,說到保溫杯,我還記得當時周五晚上我跟羅西南迪抱怨過水泡了的作業本以後,周天兒就收到了一個國際快遞裡面裝了一個可可愛愛胖墩墩的膳魔師小保溫杯。
膳魔師啊,膳魔師,原文叫thermos,在英語和德語裡面就是熱水瓶的意思,一個賣熱水瓶的公司給自己品牌起名叫熱水瓶這什麼概念,就相當于你養了隻貓鄭重其事起名叫“貓”,一目了然毫無粉飾,充分印證了對德國人的刻闆印象。
是的,不是日本分公司的,就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德國人從他念書的地方買的自家産品,找了個最快的國際快遞郵過來,苦心孤詣地滲透腐化我這個蘇維埃的戰士。
我扭頭瞪了一眼有意無意給他充當掮客的西班牙人。
羅西南迪被氣流颠得一臉菜色,完全沒有注意到我正在用眼神戳他脊梁骨。
“保溫杯是你買的嗎?”我換了個目标,去騷擾免費代購。
代購擡擡眼皮就明白我在問什麼年代的事了,繼續專心看菜譜:“好用嗎?”
“我現在還用着呢,夏天裝冰果汁兒可涼快了!”
“那就好。”
“你到底偷偷摸摸給我買了多少東西?”我稍稍回憶一下那些觸發英語恐怖谷效應的标簽,“羅西帶來那些德國貨不會都是你發過來的吧?”順手塞給羅西南迪一條泡泡糖讓他嚼着緩解暈機。
“忘了。”他若無其事翻過一頁書,“想買就買了。”
“我挺喜歡拜仁的,買下來給我,多特蒙德也行。”
“那這句話我也送給你——‘再離譜的夢也得閉上眼睛夢’。”他輕蔑地看我一眼,“而且你不會就知道這兩個球隊吧?知道一場比賽上場幾個人嗎?知道比賽時長嗎?連進球都睡過去的人在說什麼呢?”
什麼态度!啦啦隊長福利沒有了!
經過沒有很漫長但因為寒冷體感很漫長的飛行,我們最終安全降落在沃爾庫塔的機場,雖然落地時是颠簸了一下差點兒把烏索普的第十一版遺書颠掉了,總的來說還是很順利的,飛機上剩下那一半俄羅斯本土乘客送上了熱烈的掌聲,搞得路飛和艾斯也很亢奮跟着鼓掌。
“好玩兒吧?”我問羅。
他也以一個仿佛資本家的姿态優雅地鼓着掌,微微一笑,含蓄地表達自己從這種條件簡陋的飛行裡得到了新奇且愉悅的體驗。
出了機場,預約的中巴車也到了,一行二十多人(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好像一匣玩具槍的橡皮子彈一樣突突突突一個接一個飛速彈射進車裡,然後又變身響尾蛇嘶嘶嘶嘶抽氣小聲嘀咕大聲抱怨為什麼這麼冷。
當然冷了,這可是沃爾庫塔,北極圈内,最低氣溫能達到零下五十二攝氏度,号稱是歐洲最冷的城市。
但娜美租的那棟房子據說很溫暖,專門為我們這種好奇愚蠢又不耐凍的遊客準備的,暖氣燒得足足的,但是外面又裹着厚厚的積雪,完全能滿足遊客們在冰封的遺棄之地度假的無理要求。
“我以為是那間。”羅西南迪指着挺遠處一間明顯小得多也更破爛的小屋問我,“那個小房子是幹什麼的?”
“也許是住人的吧,但是這個季節不像,”我眺望着那間小屋,“這個年代就算是德國人我們也不至于叫他們去住這麼破的小屋子。”
德國人瞄了我一眼。
“要是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也不錯啊,”羅西南迪一臉向往,“我以前就想過,小鎮上的小房子,簡單的生活,與世隔絕,隻有兩個人!”
“你這麼大隻,住不了小房子。”
“就是因為我很大呀,”他興高采烈,“這樣無論在家裡哪個地方,我都能一下看到她,稍微伸手就能抱在懷裡,不是很棒嗎?”居然還扭頭向羅找認同:“對吧,羅?”
“嗯……”羅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别妄想了,你隻是普通高個兒,沒有他那種巨人效果。”我無情地打碎他的幻想,扭頭又數落羅西南迪,“還有你,不要不負責任地安利你的XP,我們院長一碰到羅曼蒂克的事兒四個博士學位就叮地一下消掉隻剩下戀愛腦了。”
“我以為連連看都是兩個兩個消……”
“四能被二整除,這衆所周知是吧?”我回身指着羅,“所以把你多餘的精力放在學術上,三年之内我要看見你第五個博士學位證書。”
“三年才一個?太太你有點瞧不起人了吧?”這狗男人居然撇了撇嘴,“拿兩個也不費什麼勁兒。”
“啊?真的嗎?”難以置信我居然還在認真問他,“不是說有那麼句話‘在德國留學的三年是人生五年中最難忘的七年’嗎?”
他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是誰?”邁開長腿走向溫暖的度假屋留給我一個24K純學霸的後腦勺。
決定了,還是弄死他繼承遺産當不學無術且快樂的富婆吧。
前面娜美正舉着小黃旗兒帶領我們這個秩序松散的旅行團參觀度假屋,一群已經被凍得直嗑嗒牙的溫帶熱帶氣候玩家踩着厚厚的積雪繞着一棟半個足球場那麼大的房子噫籲嚱唉呀媽呀觀賞屋頂白饅頭似的積雪和檐下星戰光劍一樣的大冰溜子,羅西南迪看路飛烏索普喬巴草帽笨蛋三劍客已經開始用冰溜子對打,居然還伸手摘了一根給我。
“謝謝,我已經長大了。”作為半個本地人我高冷地婉拒了他。
他還怪遺憾的:“是嗎?你以前還特意叫我摘最長的給你呢。”
“我那時候還沒闆凳高,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我重複一次,“我成熟了。”
“小麗茲小時候小小的,還總喜歡坐多弗的椅子,就顯得更小了,”羅西南迪笑了,“好可愛啊小麗茲……”又歎了口氣:“但是誰知道一下就長大了呢?雖然在我看來也還是很小啦……”
是呢,在兩米多的人眼裡一米五和一米七其實差别也不大。
“可不是嘛,”我習慣性給他捧哏,“誰能想到貓它一下嘿,長出腿來了您說是吧?”沖站在門口的艾斯吆喝一聲:“喂,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