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船駛入冬島氣候帶時,偶爾會看到一座座冰山漂浮在海面上,是原世界難得一見的奇景,就算是清早起來上過廁所急于鑽回被窩的我,也禁不住趴在欄杆上欣賞起了海霧中的龐大影子。
“皇帝和他的仆人,從床上擄走皇後,将她封印在□□中,我們擁有海洋和力量,我們該流浪何方……”我輕輕哼着,“唷吼,齊心協力,把帆高挂……拉呀,小偷乞丐,我們永垂不朽……”
餘光注意到兩步遠的船欄邊多了個人。
“有些人已安息,有些人仍活著,還有些人繼續在海上航行,他的鑰匙插入箱子裡,惡魔将會實現我們航海者的夢……”我也不去和他搭話,魂遊天外又專心緻志地哼我的歌,“唷吼,齊心協力,把帆高挂……拉呀,小偷乞丐,我們永垂不朽。”
“鐘聲已從潮濕的墓地響起,你是否聽到那陰森森的音調,我們召喚所有人,讓啼哭聲得到報償,改變你的航行航往家中吧……”
“唷吼,齊心協力,把帆高挂……拉呀,小偷乞丐,我們永垂不朽……”
“唷吼,齊心協力,把帆高挂……拉呀,小偷乞丐,我們永垂不朽。”
完整地唱完整首歌,沒有跑調跑得太厲害,我滿意地直起身,伸了個懶腰,才轉過頭和唯一的聽衆打招呼:“早上好啊,羅大夫。”
“嗯。”他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了,“這是什麼歌?”
“Hoist the Colours,”我回答他,“是一個電影的插曲,那個電影也是講海賊的事。”
“曲調有點兒……悲壯,”他頓了頓,“但是不壞。”
“就不能坦誠地說好聽嗎?”我心情又上了個台階,“下次我再學點兒别的和海啊船啊的有關的歌兒吧。”随意哼起《賓克斯的美酒》。
“賓克斯的美酒嗎?”他輕輕笑了,“很有年代感的歌,你居然會這個。”
“聽起來很熱鬧嘛,而且旋律簡單好聽,适合在宴會上大家一起唱。”
“那你可能上錯船了,”他環顧自己的船,“這艘船宴會的時候唱不出成調兒的歌。”
“是嗎?那下次我來當那個力挽狂瀾的人吧,”我笑嘻嘻地看着他,“羅大夫你也練習一下嘛,說不定哪天你就大徹大悟決定轉行當流浪歌手了呢?”
他對此嗤之以鼻。
冬島的清晨夠清爽,但是待久了那份寒冷也不是我這種菜雞可以消受的,我緊了緊大衣,打算和船長告别回去睡回籠覺,突然船猛地晃了一下。
“呀!”我剛要往地上栽,就被羅拉住了。
“Room——”他擡手張開空間,片刻就收了回去,“撞上了碎冰,沒什麼大礙。”松開我的手,又握着我的指尖摩挲兩下。
“嗯?怎麼了?”我不明所以。
“指甲,”他盯着我的手,“好短。”居然笑了:“真是醫生的手。”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剪得秃秃的指甲:“我從小就剪得很秃,因為我爸媽也是這樣的……他們也是牙醫。”
“确實父母是醫生子女也多會從事這個行業。”羅點點頭,“我父母也是醫生。”
“那很棒啊,”我随口說,“一家子還能有共同語言,餐桌上聊個天都像會診一樣。”朝他笑笑:“本來我家裡不想讓我當牙醫來着。”
“為什麼?”
“我是左利手,理論上不建議報考口腔醫學,”我左手握了握拳,“好多器械包括牙科治療椅都是按照右利手設計的,用起來可能會不方便。”
他大概是想起了吃飯時候和我撞胳膊肘的事,哦了一聲:“我沒看出你受到什麼影響。”
“得适應嘛,器械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我得意地呲呲牙,“昨天給克裡歐涅拔智齒最後也是用左手才拔下來,還有擰結紮絲、用剪刀……”
“你向往成為海賊嗎,牙醫當家的?”羅忽然問。
“嗯?”我愣了一下,“為什麼這麼問?”
“感覺而已。”
“我和你們不一樣,羅大夫,作為普通人隻想平平安安活着。”我長長哎了一聲,“冒險那一類的還是挺吸引人的,我愛看那種熱血輕盈的故事……隻要結局是好的就行。”
“你認為什麼算是好結局?”
“嗯……”我思考一下,“實現夢想,踐行約定,誰都沒死,大家都開開心心在一起過日子吧?”
我以為他會嘲笑我,或者冷酷地告訴我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隻是注視着海面,喃喃地說:“是啊……”
想了想,我摘下手镯,叫了羅一聲:“喂,羅大夫。”
“别那麼叫我。”羅擡頭,“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