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是被無慘陪着睡着的,等她再醒來時,身上的力氣已經恢複了大半,精神也有明顯的好轉。
她慢悠悠的在無慘的腿上翻了個身,便對上了對方那雙梅紅色的眼眸。
無慘合上手裡的書,蒼白幹燥的手輕輕撫過她的發頂:“醒了嗎?”
“嗯。”雪姬淡淡的應了一聲,轉頭看向門外一片素白的世界。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露出湛藍的、高遠的天空,門外熱鬧的吵嚷聲穿過高聳的院牆,傳到寂靜的院落裡,預告着慶典的狂歡——新的一年到了。
那位醫生過來做例行檢查的時候面色很是輕松,也不知道是因為無慘的身體暫時恢複的十分不錯,還是慶幸自己的藥物起了效果。
但總之,他在收回把脈的手之後,笑咪咪的說了一句:“今天晚上的祭典,無慘大人可以去逛一逛。”
雪姬的目光轉向無慘那張平靜無波的臉,卻瞧見了他額角微微鼓起的青筋,以及攥着衣擺骨節泛白的手。
看來他很是高興,雪姬想到。
借着要為新年做準備的借口,雪姬先一步回了月見裡家,但她并沒有去見月見裡夫婦,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由于隻是交易的關系,月見裡夫婦并不會常來打擾她,一方面是出于對未知靈魂的畏懼,而另一方面,恐怕則是對去世女兒的一絲愧疚。
雪姬的房間打理的很幹淨,幾乎還保持着之前原主居住時的樣子,他做到梳妝台前,拉開了下面的抽屜。
四四方方的抽屜裡塞了幾封信件,這就是前段時間遇見羂索之後,雪姬拜托月見裡家去查的事情。
信件雖然被疊放的很整齊,但依舊能夠看出很明顯被拆開的痕迹,不過這也正常,畢竟她動用的是月見裡家的勢力,更何況這件事也與他們息息相關。
裡面記錄的内容與雪姬預料的大差不差,隻是事件的描述更加的詳細,最近一段時間不斷有即将臨盆的孕婦失蹤,死狀無一不是被開膛破肚,而腹中還未成型的孩子都不知所蹤,不過咒術世家的術士們很快就發現,京都裡多了許多嬰兒形态的咒靈。
羂索已經毫不猶豫的開始了了他的研究,并為此實行了這個血腥的計劃。
就算之前那個女子已經投奔了邪惡的咒術師,但實驗這種事向來都需要大量的素材和數據做支撐,才能夠确保完整的成功率,所以在那個女子懷孕期間,其他未出世的孩子就成了最終成品的墊腳石。
雪姬收起了信件,并将這些紙張投進了炭盆裡,看着它們一點點變成焦黑的灰燼,神色也愈發的嚴肅起來。
她本以為隻要将無慘攻略完成,自然會有脫離的辦法。但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并沒有這麼簡單,行蹤詭谲的詛咒之子、想法奇異的咒術師、暴躁陰郁的未來鬼王,在這個時間段裡,似乎有什麼已經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
新年的鐘聲很快就在所有人的期盼中準時響了起來,夜晚的京都燈火通明,大街小巷的店鋪都熱火朝天的忙碌着,招待着每一位途經的客人。
為了不引起注意,雪姬和無慘換了不甚起眼的和服穿梭在人群中,在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中停留片刻。
雪姬從面前琳琅滿目的小攤上挑了兩串制作精緻的手串,鮮紅的手繩上串着彩陶的珠子,上面繪制着祈求平安健康的圖案,她有些雀躍的邁着步子拽住了無慘的袖子。
“無慘大人,請您把手伸出來一下。”
鮮豔的手串套上無慘蒼白的手腕,帶着絢麗祝福和思慕的物什挂在冷心冷情的病弱者手上,在月光的照射和燈火的映襯下閃爍着柔和的光華,在無慘晦暗的心上留下一點不合時宜的輕顫。
“這是什麼?”無慘平靜的問道。
“是祈求神明祝福和平安的東西。”雪姬藍色的眼眸在黑暗裡宛若自帶輝光的螢石,滿含希冀的盯着他,“我希望能和無慘大人一直在一起。”
無慘似乎是冷笑了一聲:“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神明的。”
雪姬笑了笑,卻并沒有反駁,隻是握住了無慘被夜風吹得有些微涼的手:“那就當做是我的心願吧。”
“無聊。”無慘淡淡的吐出兩個字,邁開腳步往前走去,冷硬的唇角卻不由自主的勾起一個隐秘的弧度。
雪姬快走幾步追了上去,在漫天璀璨的繁星下并肩同行:“我們找個地方去看煙花吧,去一個能看到整個京都的地方。”
說是俯瞰京都,其實也就是某個建築的屋頂罷了。
無慘大概是這輩子從來沒有爬過屋頂,所以動作格外生澀,倒是雪姬毫不掩飾自己的熟練,站在梯子上方穩穩的握着他的手。
“無慘大人,小心腳下哦。”